,金陵却出了大事。
十二月戊午,应天府忽遇暴风雷霆。
孝陵白土冈,连落三道闪电。山石崩落,一株百年古木被击中起火,殃及四周,建筑木料俱被火焚。
大火照亮夜空,浓烟两日不去。
古人笃信雷电之说,孝陵被雷劈,更是非同小可。
南京都察院及十三道御史如打了鸡血,当即上疏谏言,直指天子。
奏疏送到京城,新任通政使差点没晕过去。
这是不想活了?
想死也别带累旁人!
消息瞒不住,也压不下。
内阁三位都没批蓝,奏疏直接递到天子面前。
如通政使所料,看过两行,朱厚照黑了脸,放下米糕,当场掀桌。
第一百三十五章君心难测
乾清宫内,仿佛台风过境。
立灯歪倒,瓷盏碎裂,奏疏散落一地。
一只雕刻青龙出海的笔筒,砸落玉阶,沿着石砖,骨碌碌滚到墙角,磕出两道裂纹,方才停住。
朱厚照犹不解气,抓起巴掌大的三足铜鼎,直朝盘龙柱砸去。
砰的一声,铜鼎倒载,香灰洒落,瞬息腾起一片烟气。
殿中宫人中官,都吓得脸色青白,噤若寒蝉。胆子小的,更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谷大用北上,刘瑾接位,与张永同在御前伺候。
平日里,两人互看不顺眼,得空就互别苗头,以眼交锋,出言讥讽,还曾闹到朱厚照跟前。现下,都是低着头,诚惶诚恐,装起鹌鹑。
天子怒成这样,别说斗气,大气都不敢出。
听到殿内动静,禁卫同样头皮发麻。明知怒火喷不到自己身上,还是禁不住后颈发凉。
圣上离京数日,自皇庄折返,威严更胜往昔。以雷霆手段,处置一批六部官员,更显龙威难测。
御前伺候的中官宫人,越来越猜不透天子的脾气,更不用说内廷禁卫。
唯一能摸准“龙脉”的,正在北边对敌,想求援,也是鞭长莫及。
这个关头,南京又开始闹腾,借孝陵遇闪电生事。奏疏送进宫中,天子大发雷霆,怒火烧起来,一时半刻恐难熄灭。
照愤怒程度,不烧死一两个,绝不会干休。
不可能?
诏狱都快住满了。
对比光禄寺和户部官员下场,没有什么不可能。
不是北疆战事正急,又有阁老进言,不宜此时发配,恐旁生枝节,甭管事发前是几品官,都要戴枷上镣,流放北疆,戍守边镇,吹风饮雪,和鞑子拼刀。
砰!
啪嚓!
暖阁内连传巨响,殿前巡视的禁卫互相看看,这一回,八成是那对梅瓶?
宣德年间的旧物,匠人技艺精湛,价值千银。单是瓶上两幅梅图,就出自大家之手,相当了不得。
说砸就砸,可见天子怒到何等地步。
啪!
又是几声脆响,禁卫不约而同加快脚步。
早点巡视完毕,早点换班。
运气不好,喝凉水都能塞牙。早一班晚一班,都能避开风口,偏偏赶上寸劲,当真是倒霉。
朱厚照砸得起劲,一边砸,一边想着奏疏内容,怒火更炽。
孝陵落雷,同他何干?
古木被劈,林木被烧,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一南一北,八竿子打不着,就能扯到他的身上?
越想越气,愤气填胸,随手抓起一只砚台,用力掷在地上。
残墨飞溅,染湿袍角。
奏疏摊开散落,几点墨痕,恰好落于其上。
“奸臣欲擅权,必先惑人主心志。人主不自觉,反信为贤,而祸乱随之。”
“如秦赵高劝二世严刑肆志,唐仇士良常以奢靡娱君上,俱祸国之始!”
“今朝中有奸,欺君之善,逢上之好,屡进谗言,勿使亲近儒生,以知尧舜之德,前代兴亡之故。而说以严刑之道,匠人之技,何其庸哉!”
“天降雷霆,是以为警。”
“夫天子不修仁德,亲佞远贤,疏远宗亲,不信朝臣,以赵括之流领兵,纵厂卫外戚掌权,其害深远,其祸久矣!”
以上还是指桑骂槐,紧接着,话锋急转,完全是指着朱厚照的鼻子,大骂昏君。尤以南京都察院右都御使史雍,言辞最为激烈。
“皇上嗣位以来,天下颙然,治未己兴。”
“不近贤臣大儒,而宠幸阉寺,亲近奸佞,颠覆典刑。不问法司,滥下锦衣卫,蒙冤者不知凡几。凡天下有志之士,无不嗟叹。”
“太监张永、谷大用、刘瑾、丘聚、高凤翔等蒙蔽左右。”
“都察院佥都御使杨瓒,国子监司业顾晣臣,兵部郎中谢丕,入弘文馆,不讲圣人之学,反以番邦蛮夷媚献御前。”
“国库空虚,皇上不急于万民,修筑豹房,大发赏赐,用度奢靡,游宴无度。”
“殊不知人君为天地之主,系宗庙安危,掌万民之运。”
“陛下耗银巨万,秋发徭役,兴土木只为游玩。岂知小民穷檐蔀屋,谷粮难济。陛下锦衣玉食,宴饮无度,殊不知小民苦风寒雨,冻绥之弗。”
“自先皇大行,圣上垂统,南水北旱,莱州九震,宣府落雹,太原、大同等地接连灾异,岂非上天示警?”
“今岁夏秋亢旱,北疆连震。江南稻丰之地,米价腾贵。京畿内外,盗匪充斥,岂仁君治世?”
“孝陵落雷,损百年古木,焚两日不熄,实上天再警!”
“臣等泣血,恨不碎首玉阶,以清君侧之恶,正天子之德!内阁部院,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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