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心休息去吧。我今儿个给石公子试了新法子,有些效用,没准老聂也用得上。这回算是没白来!”
陶三思三步并两步进门,唐洵章心中乱作一团,一时难以面对聂放,往唐念七那儿去了。
——
翌日。
亥时三刻,夜深风紧。四下疑起妖氛,缘风啸尖刻刺耳,似鸱鸮凄鸣。
石四公子方下榻活络筋骨,遵医嘱服了一帖药。汤药中有股子腥气,却立竿见影,他气色不复青白,比常人更见红润少许,石中信观之心喜,激切道:“瑨儿……你可好些了?”
石瑨城:“较之以往好过千倍,陶先生的确不负令名。是孩儿不孝,让父亲忧心了。”
“父子之间,何必说这些虚话。近日府上来了不少贵客,其中不乏良才英杰,瑨儿不妨多走动走动。”
“十七刀、武中疯爱徒,当真是难能一见的贵客。”石瑨城抱着手炉,若有所思,“父亲是想借机查实奚州几起血案与赤练宫的联系?”
石中信道:“正是。”
石瑨城沉吟片刻道:“咷笑浮屠当真可信?”
石中信道:“他与赤练老魔有血海深仇,自请伏藏赤练宫中,十二年前与我等里应外合攻破赤练宫诸多分舵,此次也是他以灭谛刀谱钓出了赤练宫余孽,信得过。”
石瑨城劝道:“事虽如此,但灭谛刀谱为秦门绝学,多方务求之,咷笑浮屠难免怀藏觊觎之心,不可尽信。”
“为父省得。”石中信忽闻异动,知有从属告事,遂和缓道,“多虑伤神,你的身子方见好转,早些安寝吧。”
石瑨城送父亲至厢房外,未即刻就寝。他临风伫眙,凉意袭身,而气血激荡,竟生出一种令他憎恶的湿热。是时,半开窗牖间探进一只霜白手掌来,手掌之后,人长身玉立,眼浮笑凝冰。
“四公子想通透没?是跟你爹犯浑,还是做个明眼人?”
石瑨城指节就窗棂轻叩,似在掂量对方的斤两:“咷笑浮屠若有异心,后日大会之上必能一见分晓,前辈何必如此心急呢?”
来客薄唇一挑:“哦,有道理。可我这人性子燥,向来不爱等人。”
“瑨城不然,自小便好思量。”石瑨城蹙眉,“不若你我各退一步,瑨城不与咷笑浮屠为难前辈,前辈替我解了这蛊毒之害?”
“原来坐享其成是石门家学,领教了。”聂放懒洋洋地挠了挠耳背,“这样吧,再加一条——我有几年没见咷笑这个老朋友了,难免落得对面不相识的窘况,届时烦为引见引见,怎么样?”
石瑨城斟酌再三,心道这倒不失为一项划算的条件。他本就对咷笑浮屠心存忌惮,又不愿明面上开罪于他,十七刀这一议倒是正切中症结。他盘算毕,披上敬仰之态,微微颔首,便是应了。
却说石中信闻徒属来告,行至后堂。诸人均跪于槐树之前,个个噤若寒蝉。中有二人俯卧,与他者足有一丈之隔。冷月朗照,剥笋衣一般将人气洗尽,只留了层死白的人皮套子。
石中信眉头一跳,怒然喝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禀尊主:一炷香前,药房忽然走水。属下灭火后,便见……便见为公子煎药的两名侍婢倒在房中,气息全无。二人尸首旁,还有一条死蛇!此外——”
两名侍婢体态趋于圆润,死后竟干如枯叶,像是被挖光了血肉。为首者取柳叶小刀在尸首腕侧划了道口子,皮骨间黏着黄脂,夹着淡红内瓤,而无一滴汁液。昔日赤练宫风头大盛,与赤练主为敌者皆死于此等邪功,又有奚州故实在前,不难推知是何人所为。
石中信强压怒火,命人焚毁尸首、不可声张。人既散退,他径直钻入庭院中的假山,步履愈发急促。
假山密室中烛火幽微,咷笑浮屠正在幽微烛火中勒着石壁,石屑纷纷下,六字真言现于壁,如金刚怒目。他神容悲悯,如菩萨低眉,念罢第十遍往生咒,低低一叹:“舍念,不舍念,人间尽是这般难缠。盟主受累了。”
“要是能剿灭这帮牲畜,就是受累又何妨?”石中信面色稍霁,又气得冷笑连连:“好个赤练宫,竟有胆子欺到石家头上,竟比十四年前还要猖獗!”
“不过强弩之末,困兽之斗,又有何惧焉。”咷笑浮屠屈指揩去六字真言上的残余石粉,背对石中信悄然莞尔,“盟主只需,再等两日……”
两日后,石府晏宾。
既逾寒露,秋气日渐萧索,不仅遮天蔽日,亦使丹枫蒙霜,惨惨而失色。
盟主大寿,各方大能毕至。石中信居主位,右首第一是少林方丈无慧,左首系衡山掌门孟凡江,一者和颜悦色,一者笑比河清,同样气势迫人。
武中疯从不与会,但筵间仍有他一席之地以表尊崇。唐念七沾了光,与当年夺得首功的聂放只隔了一席。
陶三思于石家有恩,自被奉为上宾,与聂放也差得不远。他忧心忡忡地朝聂放那张望,那祖宗仍套着一张假脸,看似正气凛凛,案几下的指头却拿着个色子颠耍,美姬添酒时不忘调笑一二,戏红了芙蓉面。他不由庆幸事先“勾串”聂放灌晕了小唐,要被小黏人鬼撞见,铁定要糟。
酒过三巡,肴核既尽,尚有两张空席,一是武中疯,另一不知是何人。
石中信一瞥空席,也不感意外,起身运气道:“诸位不远千里而至,寒舍蓬荜生辉。而石某今朝请诸位前来,所为有二,一是要澄清有关秦门灭谛刀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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