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百年前就被认定死亡的人,天方子本以为即便办个葬礼,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感怀之意。哪知,当他亲手收集万岳子骨灰时,仍是不由自主地回忆了些许过往。
其实,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回忆。百年岁月模糊了过去,时至今日,二人少年时的模样都只留下一个轮廓,就连面容也不甚清晰。
天方子只记得,方岳自小就被父亲宠爱,穿着家中最好的衣裳,什么玉佛金锁平安符挂了满身,整日戴着个虎头帽在园子里跑,身后乌泱泱跟着一群仆役小心照顾,虽是小家族出身,过得却宛如世家少爷。
而他,自小便由仆役抚养,连走路说话都是在打骂中学会,能站稳之后,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活。那时候,被大家宠爱的方岳是方天最羡慕的人。小孩子哪知什么公不公平,父亲命他为方岳做小厮时,他还有些高兴,以为今后便可以和这个人一起玩了。所以,他伸手拉了拉方岳的衣袖,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哥哥。
然而,方岳却像被脏东西碰到了一般,立刻就用力甩开了他,只叫道:“谁准你叫我哥哥了?爹说你是邪魔,我可不要和怪物扯上关系。”
这是方天一生中第一次唤方岳为哥哥,也是最后一次。那时,他从方岳眼里看见的是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所有人都嫌弃他,恨不得一脚把他踹进阴暗角落。当年的他太小,还没学会咬人,只能默默回到自己的角落,就这样蜷缩成一团被他们扔石头,瑟瑟发抖地期待夜晚降临。
“方天,若是没有我,爹早就摔死你了,我是你的恩人,你要好生伺候我。”
小时候,方岳最常对他说的就是这句话。他们都渐渐懂事了,知道了大人们眼神里的厌恶意味着什么,所以,不论方岳如何指使,方天都只是默默干活,他已经知道,如果自己不听话,父亲真的会杀了他。
即便如此,十三岁那年,他依然被方岳的仆役打断了腿,在院中吊了三天。那晚,方岳很愤怒,指着他大声叫着:“那是我看上的女人,你为什么要和她说话?你们给我教训他,让他记住,永远不要和我抢东西!”
万岳子这一辈子大概都不知道骨头断裂有多痛,他甚至把这件事给忘了,再提起时还一脸茫然。可天方子永远不会忘记方岳说的话,那三天过去,他终于明白了,一味忍让是没用的。他和方岳不一样,即使受再多委屈,也不会有人来护他哄他,只有把人咬疼了,别人才会怕他。
所以,拜入师门后,他比任何人都努力,仗着月皇之体夜晚精力充足,自筑基之后便不再睡眠,把一切时间都用于修行。在万岳子沉迷温柔乡的时候,他已是远近闻名的天才修士,不止修为进益极快,也结交了许多能人异士。
他们的身份终于换了过来,万岳子成了修士们眼中不求上进的废物,天方子才是新一代修士中最亮眼的天才。天方子将自己的爪牙磨砺得无比锋利,面上也装出了温和亲人的模样,整个修真界少有修士不喜欢他。万岳子再不能拿他如何,反倒要想办法讨好他。
那时,天方子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这个哥哥,直到试炼结束,他发现万岳子频繁下帖邀请沈逢渊聚会。他上门询问,那人只用一贯轻佻的模样回:“我不过是见那剑修生得不错,想和他做个朋友,你何必如此生气?”
万岳子哪有什么干净朋友,天方子闻言怒火更胜,此人见状,反倒调笑道:“难道你喜欢这种调调的?好啊,你叫我一声哥哥,我便把他让给你。”
说来也怪,他与沈逢渊本只是对手关系,不知为何,此时此景却令天方子想起了当年方岳的话。他已不是昔日只能任人欺凌的少年,冷笑一声便伸手死死掐住了哥哥的脖子。
万岳子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动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住。这之前,不论方岳做什么,方天都是默默忍受,理智告诉他,不能一击致命之前,暴露敌意是愚蠢的行为。
可他不想再忍了,还是做了一件蠢事。那一天,他将自己的杀意暴露无遗,凑在万岳子面前冷冷警告:“我和你不同,谁敢抢我的东西,我就杀了他。永远不会给对方翻身的机会。”
那之后,他与万岳子表面上的同门关系也彻底破裂,从此一旦相见,便免不了针锋相对。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他们不和,如今也因这一时冲动引来了无尽麻烦,可天方子并不后悔,至少,现在终于轮到万岳子怕他了。
若没有阴阳双生果的植株,对万岳子的死,天方子本该感到痛快的。这个人多余的举动,不止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也毁了天方子的好心情。
现在一切真相都已浮出水面,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万岳子要去寻找阴阳双生果?他们之间都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为什么这个人还以为有修好的余地?
就如冰蚕子所说,万岳子这个人太过糊涂。他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忘记了自己过去所做的事,认为冰蚕子没把昔日情缘放在心上,也以为天方子已忘却儿时不睦。在他们筹谋生死战场的时候,万岳子还沉迷在自己的过家家游戏里,以为大家仍是师兄弟,始终没有意识到他们真的是敌人。
糊涂人在世上活不长久,可是,赢了这样的万岳子,不论冰蚕子还是天方子都很难高兴,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这个不合时宜的混账。
其实天方子也忘了,他与方岳还是有过融洽的时候。那是方岳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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