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给他留下一笔钱,第二天举家搬走了。
他便疯了一般跑到海边,划着一艘木船,在海上不停呼喊着姐姐的名字,回应他的,也只有潮起潮生,与远处渔民的嬉笑叫喊。
所有的悲痛与不甘,只能统统忍了。他没有把真相告诉妹妹,只说姐姐出远门了,尽心尽力地照顾妹妹,甚至凭他的努力,让妹妹上了学堂。
但没有人庇佑的孩童,注定是会被人欺辱的。
没了姐姐的第二年,他的妹妹在去学堂的路上,被人掳走,代替李氏村村长的女儿,成为海神祭典的牺牲品。
“一次又一次,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去找人算账,也不过被人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他们见我无依无靠,把我囚禁起来,成为下一年的祭品。”
在阴暗的柴房里,他日夜诅咒,来年开春,他被绑住手脚塞进桶里,投入大海。
他想着自己要去追寻姐姐妹妹的步伐,心里突然一松,不再想人世间的惨事。
“但我没想到,所谓的祭典,不过是一场欺骗。”鲛人露出尖利的牙齿,笑得很癫狂。
不知飘了多久,木桶的盖子被打开,他被人从木桶里拽出来,成为众多人鱼蛊中的一个。
身体变异的疼痛令他没日没夜地哀嚎,不大的屋里,充斥着尖利又可怖的哭泣。最后,只有两个人的双腿顺利蜕变为鱼尾,其他的人鱼蛊则化作一滩臭水,什么也没留下,便消失在人间。
人鱼蛊成功的例子实在太少太少,自己的姐姐和妹妹,大概也成了一滩水,了无影踪。
完美的两个人鱼蛊,一个脆弱美丽,很快被人买走,成为饲主的别致尤物。而剩下一个,却是无法控制弑杀之心的猎手。
“那个术士很喜欢我,说我这样的,才是他喜欢的人鱼蛊,好看,还能杀人。”鲛人眼中迸发出凶狠的亮光。“但我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他。”
成为完美的人鱼蛊后,他杀死术士,逃了出来,开始报仇。他会潜入海里,等着渔船经过,再悄无声息地爬上去,找到曾经欺负过他们的人,将其咬死。
穆少何一直在观察着他,听他讲到完美的人鱼蛊后,说:“你并不是完美的。”
鲛人咧嘴大笑:“是!我的身体在退化,但能手刃仇人,我没有遗憾!”
“这个人,就是骗我姐姐的男人。他竟然不知廉耻地回来了。”鲛人挪着自己的头,张嘴把人啃得滋滋作响。
梅瑾行转头不忍看,半天才想到,问他叫什么名字。
鲛人啃着啃着,开始咳嗽,咳出淡紫色的血来。
“我没有名字。”他闭上眼睛。
梅瑾行见他已放弃生存的念头,低低叹了口气。
穆少何却道:“你咬死了他,开心吗?”‘’
鲛人说,自然开心。
“我刚看你时,你的表情,好像要哭出来。”
鲛人一愣。
“因为,他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
鲛人眼角渗血,满不在乎:“他说我姐姐没死,已经成了他的妻子。我觉得是他骗我的。”
梅瑾行想到他说的故事细节,转头与同样表情的穆少何对视一眼。
鲛人顿了顿,神色凄凉:“不能相信,也不想相信,但该开心还是伤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海水一浪接一浪打上来,湿了鞋,留下冰凉的触感,叫人心生寒意。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快走吧。等渔民叫齐人回来,麻烦就大了……感谢最后,有人听我讲完这个故事……..”
鲛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气绝身亡。
穆少何摸了摸梅瑾行的头,让他在这里等着,自己俯身,抱着鲛人的尸体,朝大海走去。
梅瑾行目光望向很远,迎着大海,面朝光亮,为这个素昧平生的可怜人,默默祈愿。
远处突然跑来一个妇人,见到面无全非的男人,扑地跪在地上悲惨痛哭。
梅瑾行想开口问她,你有弟弟妹妹吗?
但见她神色凄凉,没有掩盖住年轻貌美的面容,以及和鲛人相似的眼睛。
悲伤时,尤为相像。梅瑾行只留下一句节哀,离开这个地方。
他沿着海岸线,在满是砂砾碎石上行走,直到穆少何浑身湿透回来。
梅瑾行低头,看到地上爬行的一只小小的螃蟹,避开,说:“刚刚,我看到了那名渔民的妻子。”
穆少何不作声,只是跟着他一步一步走。
“我想,她可能就是他的姐姐。”
那个男人当初留下钱走了,而在两兄妹出事后,又回到这里。这一切,或许就是他姐姐的意思。
穆少何说:“她抛弃了自己的责任。”
梅瑾行:“她不是个好人?”
穆少何:“好不好,说不清。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在追求幸福的路上,舍弃了一些东西罢了。”
“责任这个东西,世人皆有,有的是血脉相连,与生俱来;有的是阴差阳错,无可奈何。”梅瑾行停下脚步,望着穆少何,“但我不想因为四绝蛊,成为你的责任,更不想因此改变了你对我的态度。”
穆少何脸上不显表情:“什么态度,你想要我变成什么样子?”
梅瑾行见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穆少何依然是这副客气的模样,有点难过:“以前,你轻松自然的样子,难道都是装的吗?或者说,你不是穆少何?”
穆少何垂下眼眸:“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梅瑾行惊恐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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