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欧阳北面前表现得淡定,然而事实上,他的整个心都在颤抖。
他现在的脑子里,在一幕一幕地闪回着曾经经历过的片段,不是唐景铄的,而是王博衍的。从认识欧阳北开始,到后来的许许多多曾经未曾注意或者细想过的细节。
最后,脑子里的画面定格在了几个小时前,他在上京段家宅子里看见的照片。
他看见了母亲!王博衍的母亲!他的母亲!
照片里的母亲还很年轻,可即便是那个时候的母亲,也已经具备了温婉典雅的气质。年轻时候的她,黑色的双眸里满是灵气,脸上是温柔而灿烂的笑容,表情的每一个细节里,都透着喜悦。
这样的母亲,是王博衍的记忆里,从未曾见到的。
母亲的照片,为什么会在那里?
心中的猜测令唐景铄感到害怕。这令他魔怔一般地去想自己的死因 ——
那一天,他接到一个工作,对方说需要试镜,指定了地点,就在他到达指定地点,等待工作人员来带他去试镜地点的时候,一辆大货车像疯了一样穿越了护栏,直接撞上了人行道上的他……
直到他重生成唐景铄以后,都一直认为那是一场司机酒驾后的意外,甚至,连那豆腐块大小的报道也是这么说的。
他从未去深究过自己的死因。大概是因为上辈子活得太过失败,他变成唐景铄之后,都甚少去回忆关于王博衍的一切。
可是现在,怀疑和恐惧就像一根长长的刺一样,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底。
唐景铄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走着,夜已深,周围静悄悄的。就这样,他居然也找到了自己的房子。
房子的门锁是人脸识别加指纹,就在唐景铄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朝门靠近的时候,黑暗中,一个人影一闪而出。
这突如其来想情况狠狠吓了他一大跳。本来因为心中疲惫而快速失去活力的细胞也在那一瞬间被激活,唐景铄的声音几乎是带着嘶哑和惊惧,他喝了一声:“谁?谁在那里?”
人影慢慢从阴影里挪了出来,透过微弱的月光,唐景铄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抱歉,吓到你了。我来的时候你不在,便在门口等你,没想到吓着你了。”那人柔声说着。
这是唐景铄今天里,第二次,感到脑子受到了重击。
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陌生又熟悉的脸,唐景铄在过去的三年里,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俩人再次见面时候的场景,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见面。
唐景铄也曾经想像过再次见到到以后自己内心可能会有的各种情绪,却是没有想过,此时此刻的自己会感到如此的疲惫。
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疲惫。
三年前,这个人曾一声不吭地突然离开。三年后的今天,他又像曾经突然消失那样,又那么突然的出现,连一丝丝的预兆都没有。
唐景铄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景致都显得有些模糊和恍惚。但他仍然强自镇定了一下,说道:“我今天,恐怕没有经历招待客人。你……你先走吧,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只是,声音里透出来的那几分颤抖,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闻律!那是闻律啊!他回来了!
可是,什么久别重逢的拥抱和喜悦,都是风花雪月的作家们写出来欺骗世人的!唐景铄现在只有一种感觉,就是逃离,赶快逃离这里!
他胡乱打开了房门,甚至都不敢再一次抬头去看闻律的脸,丢下这句话后,就将一脸深情复杂的闻律丢这在身后。
“砰”一声,门重重地被甩上了!
“砰”第二声,将自己锁在屋子里的唐景铄,瞬间就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前倒去。
当唐景铄睁眼的时候,入眼的白色,竟让他感觉到了几分熟悉。
入鼻的,是属于医院特有的药水味,额头上,有些隐隐作痛的感觉。即使唐景铄刚刚醒来,也感觉到了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这几乎又将唐景铄的记忆拉回了多年以前。
那个时候,他经常因为大大小小的原因进到医院,而他在医院的时候,他的身边,时常都会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存在……
唐景铄没有扭头,没有去看身边存在的人,可那一刻,莫名其妙的就热泪盈眶了,然后,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如珍珠一般地,不断从他的眼角滑落。
这时,一根温热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眼角,企图将眼角的泪水拭去,谁知,眼泪却更加的凶猛。
闻律坐在唐景铄的病床边,久久的无语。他的胸中翻涌着的是慢慢的、难以平息的愧疚。
他宁愿唐景铄质问他、骂他,甚至是和他动手。但是唐景铄没有。
再一次见面,唐景铄只是用着像陌生人一样的口吻说“我今天不能招待客人,有事请改天再说……”
哪怕到了现在,唐景铄也不曾正眼瞧过他。
三年不见,唐景铄比从前更瘦了。现在躺在病床上,额头裹着的纱布还隐隐透着血色,一脸苍白地躺在那里,睁着眼睛默默掉泪。
闻律只觉得心痛得不能自已,可他却深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他自己,此时,他是最没有资格开口说话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外有了动静,很快就走进来一个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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