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常年征战,见惯了生死,四少此刻远比荣初来的冷静,片刻的怔忪过后,他一个箭步冲上去,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决然地掀开了布单。阿次白若透明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静静的、仿佛还噙着一丝微笑,但已经没了生机……
滚烫的泪水决堤而下,四少颤抖的去抚阿次的脸,还是那么柔软坚毅,可是为什么这么冷,冷得好像冬日里的冰块,一直冻到了他的心里……他的唇紧紧的抿着,明明这么好看,可是为什么没有一丝气息?阿次,他的阿次,前几日还好端端的对他低首浅笑,还在火车上救他于危难,为什么此刻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阿次……阿次……”四少紧紧握着他的手,低低的哭声响起,他把头埋在阿次身上任由泪水滂沱。
荣初的脚步停在四少那一声肝胆俱裂的“阿次”里,就好像一道闪电将他活生生劈成了两半。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怎么会是阿次,怎么会!用尽力气转过身,他终是看到了这几日思之若狂的人,那么安静的躺着,仿佛已经睡着了。荣初忽然笑了,老天爷,你真的有眼睛吗?你真的半点也不留慈悲,急着拆散我们兄弟吗?好,很好,我荣初偏偏不会让你如愿!阿次,大哥答应过你,会永远守着你、保护你,一定不会食言!大哥去办完最后一件事就来陪你,你等着我,千万别走远。
再抬起头,荣初已不复往日光明烛照的笑容,浑身散发出渗人的煞气,仿若地狱归来的恶鬼。杜旅宁,我要你整个侦缉处给我们兄弟俩陪葬!
“等等,你快过来!”四少声音似乎含着不可思议。难道阿次还有什么问题,荣初心里一惊,急急抢了过去。四少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起他的手对着阿次的脖颈摸去,虽然很微弱,甚至有些断续,但是荣初感觉到了,那是脉搏在跳动,阿次他,还有心跳!
迅速擦干眼角的泪水,荣初和四少小心将阿次抬进了车里,对着阿四吼道:“快开车,去春和医院!”
(时间回到行刑前半小时)
“局座,属下觉得杨慕次不能杀。”杜旅宁向重庆拨通了电话,他从来没有这么急切过,不管是为了什么,他必须要试试这最后的机会。“为什么,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吗?”“没有,但一直以来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就是。”“旅宁,你太让我失望了,这番话竟然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身为军人,你忘了委员长的教诲吗!”戴笠斥责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杜旅宁紧了紧话筒,继续道:“属下不敢忘,但眼下与日本人全面开战在即,我们很需要杨慕初和杨慕次两兄弟替来打开局势,潜入到日本人的内部,请局座三思。”
“你不必说了,党国不会相信一个身份有问题的人。”“不,杨慕次身份没有问题!属下对他施以了最残酷的刑罚,他依然没有承认半个字,属下相信他的清白。”“相信?共党分子也不乏这样的硬骨头,他的话能信吗!你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了?看来这个杨慕次只会干扰你的判断,我命令你,立即执行枪决!”
“不,局座!属下愿以性命担保,杨慕次绝非共党,请局座以大局为重,收回成命!”“以你的性命担保?”戴笠的语气沉重起来:“旅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一个杨慕次,他值得你如此么?”“只要有利党国的抗战大计,属下以为值得!”电话那边并未有任何回应,杜旅宁紧了紧话筒,他已经豁出去了:“局座,属下一生戎马,无牵无挂,唯有一个杨慕次,视若亲子。属下从未求过您,就这一次!若日后查证杨慕次确为共党,属下会亲手杀了他,再以死谢罪!”
良久的沉默过后,戴笠低低的声音终于传来:“好,既然你以命作保,我就给他这个机会,但愿杨慕次不要让党国失望。枪决照常进行,若他侥幸挺得过这一关,从此杨慕次可以在军统除名,狡兔计划正式启动。”“是,多谢局座!”挂上电话,杜旅宁抚去额上涔涔的汗水,悬了多日的心终是稍稍放下。阿次,老师能帮你的只能到这了,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来人,通知荣初,杨慕次已被处决,让他过来认领尸体。”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杜旅宁即刻吩咐手下去找荣初。“可是处座,行刑还有半个小时。”“少废话,快去通知他,到时候让他赶紧领去停尸房,少在这碍眼!”既然要枪决,荣初必须要尽快赶到现场,否则阿次还是性命难保!
杜旅宁深深吐了口气,像是要把这几日来胸中的浊气全部摒除出去。到了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他也始终做不到无情,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次去死,正如一个父亲,对儿子最原始的希望,不是他能成就多少事业,不是他抱有何种信仰,而只是他能好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阿次,老师这一生,为党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唯独放不下你。此次徇私,若是日后业报,也是咎由自取。但愿你能熬过此劫,顺利打入敌人内部,为挽救这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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