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庞也变得冷硬起来。
“那个时候人人都知道,恶魔的种也是恶魔,不管什么东西生的。农民倒了大霉,哪只牛羊怀孕了就得宰掉,不能让恶魔生出来,杂种恶魔一出生就是大祸害,会吃人的!我以前住在更南边的村子里,村子广场的火堆天天点着,还好刚出生的恶魔也怕火。”林奇夫人说,不住摇着头,“那些可怜的女人,唉,她们叫得这么厉害,我到今天还会梦到那个声音。”
你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你们……”你说,“烧死她们?”
“是净化,神父,每一次都会有圣职者在旁边好好念经!”林奇夫人强调道,“我们有什么办法呢?都是那些杀千刀的恶魔!恶魔的崽子不能活着,堕胎是大罪过,天主要为此发怒……那些被恶魔玷污的女人已经不可挽救了,我们至少可以拯救她们的灵魂,让她们上天堂。呜呜,我苦命的女儿……”
林奇夫人拿出了手帕,从沟壑纵横的眼窝里挤出几滴泪来。
你的确还很年轻,你与强大的恶魔正面作战多年,知道每一种高等魔物的应对方式,却不知道战场外那些不必让你们这等精英处理的杂事。你的父亲没告诉你过恶魔出生在人群中应当如何应对,你从不知道过去各地的火刑台上烧过些什么,烧过多少。在你第一次知道的时候,这常识震惊了你。
那些女人,你迷惑地想,那些被恶魔欺辱而怀胎的女人,难道不是无辜而不幸的受害者吗?难道她们不是我们的姐妹吗?难道我们不是应该帮助她们,照料她们,让她们不再受恶魔的危害吗?错的是恶魔,恶魔需要被净化,可是……?
“这是正确之举?”你喃喃自语。
“这是正义之举!”林奇夫人说,擦了擦脸上的泪,面庞笼罩着一层信仰的光辉,“我们得确保,没有一个恶魔混入我们中间,不能让地狱的杂种祸害我们的伊甸!有一些女人完全疯了,她们居然把恶魔崽子藏起来,神父,那些伪装成人类的恶魔更加罪大恶极!它们装成人的样子行走在我们中间,哄骗我们,骗得他人与它们生下有肮脏血脉的杂种,让这污染在人间偷偷扩散!啊,还有比这更可恶的吗?在被发现前,它们要玷污多少好人啊!”
“所以,”你说,“他们不是人?”
林奇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她枯瘦的手爪握住你的手,拍了几拍。“别再钻牛角尖了,好神父!”她说,“您如此善良心软,可是好心也要分清使用对象啊。恶魔就是恶魔,无论血统多稀薄,难道被玷污的白纸还能恢复原状?我那个时候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所有人……”你重复道。
“这是人尽皆知的公理!”林奇夫人斩钉截铁道,摇着头,“哎呀,神父先生,您以前一定一直埋头于神学院吧?怎么连这样的道理都不知道呢……”
是吗?
你无法理解,你不明白,但在很多事情上你都不理解不明白。你不必知道为什么,只要按照规则常理来,一切就会安然运行,不会出任何错误,向来如此。主的国度黑白分明,以诺,为何质疑?你的父亲责备地看着你,你的嘴唇轻轻翕动,重复着那条铁律:无须质疑,只要遵从。
你缺乏正确的判断力,好在这个世界由规则构成,主已经划分了是非对错,让世人无须为此苦恼。经文与你的父亲都没说过要如何处置177这样的存在,但林奇夫人已经告诉你了,告诉你这个世界如何对待人群中的恶魔。
只要遵从。
那样的话,你便从未犯错,毫无污点,你的人生完美无瑕,你的世界平稳如初。你在一名混血恶魔身上浪费了圣物,大失误,恐怕难以回本,它身上挤不出多少价值,基本只是个破烂残渣。但无论如何,事情解决了,一切回到了正轨。
可是。
可是……
他的名字叫雷米尔,他出生在南郡,他妹妹叫玛利亚,他有个朋友叫弗恩,他本该有一个侄子或侄女,他想要抽烟。你没有父母,你不知自己在何处出生,你没有兄弟姐妹(不,那些人不是你的兄弟姐妹,你们从不爱彼此,你们甚至并不真的认识彼此),你没有朋友,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你们当中有一个不是人,那个异类,不该是他。
你回去的时候,早起上班的人已经起来了,他们向你打招呼,以为你刚要出门而不是进门。你发现自己忘记了锁门,跑出去那会儿匆匆忙忙,浴室门和大门都没锁,如果雷米尔再自杀一次,他现在已经是一团死肉。
你走进浴室,浴室里空无一人。你在门口呆立了几秒钟,转身,走回客厅,停在沙发旁边。卧室门锁着,客厅没有,雷米尔蜷在沙发上,抱着个靠垫。
你进门时不知道自己更想看到什么,活的雷米尔、死肉还是空空如也的房间,不过当你看到沙发上还在呼吸的人,你发现自己松了口气。你在沙发旁边蹲下,碰了碰雷米尔的手,他的手很暖和。
你的手冰凉一片,确切地说你浑身粘着冷汗,手脚依旧冰凉,胃里也是。雷米尔睡得很沉,你想了想,推推他,把他推醒。
他睁开眼睛,没怎么动,可能没醒透也可能头还昏。你拆开包装,抽出一支烟,放进他手里,用打火机点燃了。雷米尔看着手里的香烟好一会儿,调整了拿烟的姿势,放进嘴里吸了一口。长长的烟灰从香烟顶端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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