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的不舒服,于是又曲起一条手臂枕在头下,龙溟坐到床边,伸手过去要扶龙幽起来,龙幽顺从的任龙溟扶,却不太借他的力,自己撑着床坐了起来。
然而他躺着的时候只是觉得身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如今坐起来忽然感到一阵气流从喉咙倒灌进肺里,剧烈咳嗽,还没等他坐直便已咳得弯下腰去。
他一咳就觉得胸口和上腹痛成一片,龙溟搂住他,杯子里的水随着颠簸洒出了大半。
外间大宫女听见动静,不等传唤便端了药进来。龙幽咳得没法喝药,龙溟扔下手中杯子一边帮龙幽顺气一边将御医告诉他的平顺咳喘的口诀念给龙幽听。
龙幽终于渐渐平复,大宫女将药端近前来,龙溟龙幽一起伸手去接,两只手碰到一起,龙幽笑笑,“我自己来就好。”
一碗药喝的很痛快,放下碗时龙幽忍了忍还是说,“哥你声音哑得真难听,明天不要守着我了,这么多人在没事的。”
龙溟扶龙幽靠坐到床头,“我当然知道你没事,只不过你不常生病,偶尔病一次就闹得紧,我在这看着还放心些。”
龙幽听着,想起年少时略带稚气的窘态也没什么不自在,笑说,“我现在不会了。”
龙溟下朝回来,带来了厚厚两叠奏章,龙幽又已睡下,窝在被褥间,不时咳嗽,看着情况好了很多,也没有再发烧。
午膳过后龙溟去议事,回来时居然看到龙幽坐在饭桌旁,回头见龙溟进来还出声抱怨,“兄长吃饭都不叫我,会饿死的。”
龙溟说,“我看你睡得沉,不是也让人备了膳让你随醒随用?”
说着已经走到近前,摸了摸龙幽的头发,不经意间碰到了他额头,滚烫。
龙溟心里一惊,整个手掌覆到龙幽额上,“阿幽,你……”
龙幽握住龙溟的手拖离他的脑袋,一脸笑嘻嘻,“风寒发烧不是常事么,没有那么娇气。哥要不要再一起吃点?”
龙溟摇摇头坐下来,“你吃吧,吃完多休息。”
当晚龙幽坚持让龙溟回了自己寝宫,龙溟走时龙幽还亲自送他到门口,嬉皮笑脸地说,“哥你下朝别忘了来看我啊。”
可是还没等到下朝,龙幽的病情就严重了。
龙溟在早朝中得到消息,自登基以来第一次中途退朝。
推开龙幽寝殿大门的时候龙溟都还觉得不真实,昨晚就在这个地方,龙幽还言笑晏晏地让自己来看他,那个时候虽然发着烧,但还很有精神的样子,看起来好好的。
内殿已经乱作一团,几个御医里里外外将龙幽的床围得水泄不通,变了调的咳嗽声带着撕扯气管的杂音,屋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有两个胆子小的侍女,缩在一边哭泣。
龙溟几步走过去,“都让开!”
御医们吓了一跳,见是龙溟来了都急忙行礼。
龙溟看也未看他们一眼,他只看见龙幽倒在床上,蜷着身体,一手不知道压在胸口什么位置,咳得几乎没了喘气的间隙,床褥和靠近床的地面上有一些微微发黑的血迹,显然是龙幽吐出来的。
龙溟突然觉得脚底有些不稳,他踉跄了一步,深吸一口气才缓过劲来,俯下身想要把龙幽剧烈颤抖的身子抱进怀里。
龙幽此时不知意识是否清醒,大约感到有人靠近,便本能地抓住了龙溟的手臂。
龙溟觉得他此刻姿势难受,想要让他平躺下来,才稍微抬起他头颈,龙幽便似气息一岔,一口血咳出来尽数吐在了龙溟的王服上。
龙溟吓了一跳,喊了声“阿幽”,龙幽没有应他,只是紧紧揪住了自己的领子,像是喘不过气来,原本抓着龙溟的手也失去了力道,滑落下去。
龙溟大急,想要掰开他的手,为他渡一点魔息,几个御医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说,“陛下!陛下……”
陛下什么?全听不清。
反倒是侍女的啜泣声被放大了许多。
他昨日就已经听了御医的诊断结果,也知道龙幽这次十分凶险,但其实一直到方才踏入这里之前,他都还觉得恍惚,觉得不是真的。
龙幽的情况看起来哪里有他们说的那样糟?不过是普通生病罢了。
然而如今,龙幽的血沾上他王服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惊觉,龙幽,真的离死亡很近了。
过了许久,内殿才慢慢平静下来。
御医说,殿下毕竟年轻,熬一熬未必就是全无希望的,又说殿下如今脏腑承受力很薄弱,对外界的魔息尤其敏感,尽量不要用渡息的方式来医治,最后嘱咐说殿下的病最好不要受风,这些日子少开门窗为好。
于是龙幽就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宫殿整整昏睡了三天,高烧不退,咳到最后,连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无力的躺在厚厚的被褥和虚汗中,苍白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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