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打响后,敌人果然走进包围。弟兄们全都豁出性命,子弹打光上刺刀,刺刀拼不动就拉响手榴弹。走上阵地的那一刻,就没人再想活着离开。”
“原本敌人被拦在阵地前,寸步前进不得。我们的援军接到电报,开始从外围包抄。计划顺利地话,哪怕不能全歼敌军,也能狠狠咬下对方一块r-uo来。可……”老人声音哽住,良久才道,“谁也没想到,一支伪装的敌军冲破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摸到真正的指挥部!”
“师长战死,护卫师部的独立旅不存一人。”
“失去统一指挥,各部只能各自为战。杀红了眼,弟兄们全都在以命换命。坚持整整一天一夜,本该出现的援军却迟迟未到。”
“天明时,等来的是敌人的大部队。”
“援军被反包围,突围不成全体殉国。”
叙述到后来,老人的神情不再激动,头低垂着,背伛偻得厉害,仿佛被千斤重量压弯。
“在敌人要冲上阵地时,终于有援军赶到,他们人数多,拿的武器却破烂,多数还赤着脚,连双草鞋都没有。”
“就是这样一群人,身上绑着手榴弹,不要命的冲向敌军,冲到近前就直接拉响。”
老人头垂得更低,双手用力抓住头发,喉咙里像是含着石块,声音哽咽沙哑。
“他们用血开路,护着剩下的弟兄冲了出去。敌人在身后追,他们一批批留下,每次身后响起爆炸声,就……留下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我和两个弟兄是从死人堆里被扒出来的。”
老人单手按住左腿,那里曾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疤,是被炮弹的破片划开,整条腿险些废了。
“冲出包围我才知道,自师长以下,旅长、团长尽数殉国,官兵多数战死。从阵地上撤下来,冲出包围的弟兄加起来还不到一个连。”
“支援我们的有游击队,有乡勇,竟然还有当地的土匪和马匪!”
“后来呢?”颜珋执起酒坛,为老人注满酒杯。
“后来,我就跟着这支枪都没有几支的队伍,中途被另一支军队收编,数年南征北战,一直打到胜利,将那些畜生彻底赶走。”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有些激动,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最后一仗,我和手下的弟兄包围一支日军中队。仗打了足足两天,我们才攻上阵地。上边下达的命令是留俘虏,可我不愿意!那些死去的弟兄,战死的同袍都睁眼看着我,凭什么要留这些畜生的命?凭什么要给他们优待?!”
颜珋没出声,手指摩挲杯口,在灯光映照下,瞳孔呈现耀眼的金色。
“我亲自下令,把他们全都埋了。他们当初如何对待重伤的弟兄,我就如何对他们,一报还一报!”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血债血偿!”
老人捏紧酒杯,双眼现出红光,周身黑气涌动,却并未予人y-in森之感,反令人感到痛快。
“战争胜利后,我陆续找到同部队的几名兄弟,从他们口中得知,我的大哥竟然还活着。”
“当年师部遇袭,他主动请命上阵地,战后一直没露面,所有人都以为他战死,还给他颁下荣誉。后来他出现,说是当年重伤,昏迷不醒被老乡救下,伤好后找不到老部队,索性加入另一支部队,这才失去联系。”
“当时很乱,别说杂牌军,正规部队的番号都不齐。没人怀疑他的话,尤其是他还道出当年的真相,说是有情报人员泄密,才使得师部计划落空。”
“他所在的部队尽数战死,只有他扛着残破的战旗,带着战士的遗物出现,战士们的亲友都很感激他,压根不会对他的话存疑。”
老人放下酒杯,直接抄起酒坛,对着坛口狠狠灌下两大口。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
“当年泄密的根本不是什么情报人员,是他!”
“早在他出洋留学的时候,就和日本人联系密切。师部制定作战计划,设置伪装点,他全都亲身参与。战斗打响之前,他主动请命守卫阵地,离开师部,全都是计划好的!”
“泄露作战计划的是他,给出师部位置的是他,告诉敌军防守最薄弱处的更是他!”
老人越说越激动,双手用力握拳,黑气越来越浓。颜珋不得不再次压制他的戾气,不令他陷入癫狂。
“什么被老乡救了,全都是假话!是他带着那些畜生屠村,屠杀被救下来的弟兄!是他伪装身份取得信任,连续害了数支乡民武装。”
“他带回的战旗和遗物,上面都沾着弟兄们的血!”
“弟兄们死了,他这个叛国之人反倒享有荣耀,心安理得安享晚年,天下间不该有这样的道理,不该!”
等老人稍微平静下来,颜珋开口道:“事情过去多年,先生如何查明?”
老人抬起头,眼中淌下两行血泪,嘴边却现出一抹笑容。
明月高悬,忽被y-in云遮挡。
一支肩扛汉阳造,身着破烂军装,或穿草鞋或打赤脚的军队出现在长街。他们的步伐并不整齐,身上带着各种伤口,腰背却挺得笔直。
路上已无行人,仅有灯笼摇曳光芒。
这支队伍过处,煞气戾气交织,往生者迅速闪避,恐惧之情比遇见鬼差更甚。
长街外,庚辰立于半空,黑衣下摆随风翻飞,猎猎作响。
先前回到地府复命,被阎罗再次赶鸭子上架的判官手托引魂灯,看着猛然窜高的幽蓝火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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