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用人的性命换取一把剑呢?”
沈琬冲上台阶,想把剑拔出火炉,可父亲朝他臂膀出了一拳,将他推向一旁。
“沈琬,为父再问你几句。你记还得这孤岛的名称吗?”
“姒......姒后岛”
“为何如此称呼?”
“因为......因为东越的国君姓姒......”
“错。你这顽劣之子,只知玩乐,如今连东越国姓都忘了吗?”
“沈琬一时口误。东越先王姓‘驺’名‘馀善’,因奸贼背叛而薨。皇族血肉和部分百姓逃亡至此孤岛,皇室改‘驺’姓为‘姒’姓以避风头,‘姒后岛’亦由此得名。”
“好记性!想那先王不敌中原的汉军,退至繇国冶都寻求援助,可繇君居股不顾先王情谊,与建成侯敖便合谋杀死先王,归降汉庭。此等大仇,作为东越之后人,报还是不报?”
“报......报仇?”
“为父多年来督促你练剑,是为了让你去岛外逍遥自在吗?”
沈琬紧锁眉关,低头不语。
“沈琬,如今东越的后人都在这孤岛苟且,连‘姒后岛’之名都少有人提。你可还记得这‘姒’字之来源?”
“‘姒’乃夏朝大禹之姓氏,越国先祖受封于大禹而得,越国久经战乱,分有闽越、东越、瓯越,皆为越国之后裔,东越是其一宗。”
“不错。皇族改‘驺’为‘姒’,不单是为了逃难,也是期盼东越之后人不忘国之根源。”
“父亲教导过沈琬,要有圣贤大禹、勾践和欧冶子那般坚韧的魂魄,沈琬没有忘记。”
“正是如此!如今国道衰亡,东越的皇室仅剩些残枝落蕊,东越的铁骑也早已荡然无存,这孤岛上只有我们铸剑世家能肩负起复仇的使命了,你可明白?”
“国仇岂可由一家承担?沈琬不明白!”
“混账,为父早就告诉过你,你十八岁就要离开这姒后岛,仗剑远行。沈琬,你生来就是一个剑客,为父要你重铸湛卢宝剑,为东越诛杀叛徒,以报先王之恩泽!”
“先王之恩泽?难道就非得以性命铸剑不可吗?这不可能!”
“那你就只能看着湛卢在火中融化!现在已无法挽回,过了火候,湛卢就会化为铁水,不复存在!”
“为了一把剑就要牺牲一个生命?这算什么剑客?这难道就是您要告诉沈琬的剑之真谛?沈琬不相信。”
“没想到你竟如此优柔寡断!”沈父痛心疾首地说,“那为父帮你做决定。”
说罢,沈父一挥衣袖,从母亲手中夺走沈瑄,将要投入火炉,沈琬立即冲上来推开父亲,父亲反手往沈琬背上一击,沈琬应声倒地。
“为何非要如此!师父、母亲,你们说话啊,怎么能用沈瑄的性命铸剑呢?”
“你这孽子,为何如此不懂担当!国不国矣,家不家矣,可你却毫无半点男子气魄,只在这荒岛吞声忍气!”
沈琬对着父亲声嘶力竭地吼道:“国,国是什么?家又是什么?我不要什么湛卢剑,我也不要复仇!”
“孽障!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剑客,我从来都不想学剑,也不想杀人!”
“可你无法逃离沈家背负的命运!若不复仇,何以面对先王之魂灵!”
“复仇?仇恨是什么?就算我能杀掉那些害死先王的奸贼,可馀善会复活吗?东越会重振吗?为铸剑而死的妹妹又能安息吗!”
“闭嘴!”父亲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沈琬脸上,沈琬那张涕泗横流的脸因痛苦、憎恶和愤怒而扭曲,在火炉里滔滔不灭的盛焰映衬下不断抽搐。父亲再次将沈瑄举起,对着铸剑炉,沈瑄嚎啕大哭,声音撕心裂肺......
六.
“住手。”
铸剑炉烧得明亮的时候,一个女人的脚终于从密林中迈了出来,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飞速地向火炉冲去,老人冲上台阶想挽住她,沈琬也飞跃起来拉住她,可只撕下了一缕冰绡,那女子就在一瞬间,跳入了那熊熊燃烧的火光中,化为明艳、幽蓝、冷薰的火花四处溅射,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泪水。
沈琬的世界在那一瞬间静止了。
他的耳畔回荡着一些声音,一些源自记忆里的声音:
“这世上的美好能持续多久呢?花易逝,人易散。”
“听风听雨过清明。香消玉殒,何人更惜?”
“还有什么‘公主’,还有什么‘皇室’呢?都似这满地残朵,冰倾玉碎繁华落尽了。”
沈琬被这些冰凉的声音刺痛骨髓,回过神来的他张开双臂,发出了穿破云霄的一声呐喊——“姒橤!”
整个木屋的墙都向四面坍塌而去,屋顶也倒了下来,众人向屋外跑去,只留沈琬一人跪倒在原地,眼中凝结着妖魔一般的怒火,愤恨地望着众人。
“沈琬,不要冲动!”父亲对他喊。
“沈琬!善恶总在一念之间,得道与成魔也在一瞬之差,切勿被急火攻心!”老人对他喊。
但是沈琬丝毫不为所动,一把抽出铸剑炉中的新剑,朝面前平砍过去,一道沾染着血光的凛冽剑气霎时间冲向屋外,老人冲向前方想接住那剑气,结果仍旧不敌其锋利,和众人一起被弹开。
“这就是你们要我铸的剑。”沈琬长啸一声,却忽然拄着剑倒向地面,只靠剑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那把剑上散发着迷离的血光,映照着整片废墟。
“沈琬、沈琬。你听得见吗?”
“姒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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