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恩太太把马拴好,然后领我进去,在开门的时候都没有掏钥匙,就那么随意地推开。「有点儿黑,神甫。」她满怀歉意地说,「请让我点燃蜡烛。」
在踏入这屋子的头一刻,我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很臭,又像是辛辣的东西。我想把鼻子捂住,但终于因为太失礼而作罢。不一会儿蜡烛就亮起来了,赫恩太太请我在椅子上坐下来。
这屋子里面并没有比外边好到哪儿去,房间里的家具很少,仅有的桌子和橱柜也非常陈旧;褪色的窗帘和桌布上全是黑乎乎的污迹,壁炉中的灰已经堆到了外面,彷佛很久没有整理了。有些晒干的草药堆放在桌子上,我想那种辛辣的味道就是从它们那儿散发出来的。
赫恩太太点燃了炉火,然后烧了一壶热水为我泡茶。那是一种味道古怪的草药茶,我只喝了一口就不愿意再尝。我已经深刻地意识到自己遇到了怎么样的苦差事,只想赶快结束它。
「赫恩太太,」我问道,「您儿子的葬礼决定在什么时候举行呢?」
她疲惫地摘下帽子,梳理自己花白的头发:「明天,越快越好。」
「那么……教堂的墓地已经选好了吗?」
「教堂?」她瞪着我,「不,没有,亚当不去那儿。明天我会用马车送他去喜欢的地方,然后……请您……」她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不出来了。
我点点头,承诺一定让她的孩子安息。我猜想这位可怜的夫人也许正是出于经济原因而无法给孩子一个体面葬礼,请我来也好,埋葬教堂以外也好,她想尽量为她的孩子多做一些。不过……这个村子里的人也不提供帮助吗?也许赫恩太太的家境让她没什么朋友,或者她比我想象的还要孤僻……
「神甫。」女主人咧了下缺少血色的嘴唇,算是在微笑。「亚当就在隔壁的房间,您要见见他吗?」
「噢……」我站起来,「好的,夫人,我也可以看看还有什么得准备一下的。」
她端起一个烛台,带我走到一扇深色的门前,我看到木头上延伸的裂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当赫恩太太推开这扇门的时候,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我的胃部痉挛,差点儿吐出来。这种味道很清楚地告诉我:有什么东西腐烂了。
「我请人做的棺材,也许不太好看,但是很舒服。」赫恩太太把蜡烛放在门口,朝房间中一个简陋的长方形木箱走过去,并且弯下腰注视着里面的尸体。
我勉为其难地朝那个方向挪了几步,离棺材远远的。注意到尽管那种味道刺鼻的草药和石灰都堆在周围,但是依然无法阻挡令人作呕的臭气。棺材里躺着一个年轻人,衣着整齐,但看不出具体的年龄,因为他的面部彷佛发涨了,呈现出一种可怖的紫黑色。当赫恩太太轻柔地用手触摸尸体的脸时,我忍不住担心:她如果稍微用力些,或许就会弄破那层浮皮,流出水来。
「这是亚当,神甫。」她对我笑了笑,「我给他换了新衣服,还放了他最喜欢的东西进去……您得知道,他是一个非常好的猎人,最好的……」
我打量着里面简陋的陪葬物,那一把老掉牙的火枪。「亚当他……很安详,赫恩太太。」我含含糊糊地说,「我觉得……挺合适的,嗯,什么都不缺。」
老妇人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上帝保佑,夫人……不会有问题的。」天啊,我真想捂住鼻子。
女主人看着棺材里的儿子,继续抚摸他的脸,当她躬下身把嘴唇凑近尸体的额头时,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咕哝了句「抱歉」,然后逃出这个房间。
也许赫恩太太会觉得我没礼貌,并且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可我现在已经不介意她把我想得更坏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快步走出大门,在室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着清冷的空气,尽管这空气潮湿、难闻,并且带着一股朽烂的木质味道。
我扶着栅栏,发现有两个中年女人在四五码外的地方探头探脑地望着我——尽管她们手里提着木桶,好像是在干活儿。
「晚上好,女士们。」我冲她们笑了笑。
这两个女人中有一位年轻些,脸上布满了雀斑,五官很粗糙,但是身材苗条,穿得也算整洁。她犹豫了一下,才对我说:「您好。」
我走出栅栏,来到她们身边:「我是亚森?加达神甫。夫人,您来找赫恩太太吗?她就在里面,请进吧。」
「噢,不,不。我们是路过,对吧,莉萨?」
她的同伴,那个有着红色头发和臃肿身材的女人连忙附和:「没错。神甫,我们不进去了。」
「原来如此……我以为你们是来看望赫恩太太的。」
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撇撇嘴,彷佛这话冒犯了她们。
我连忙岔开话题:「明天就是葬礼了,两位也会来参加,是吧?」
「当然不会!」年轻的女人尖锐地说。
「噢,这样啊……宾客少些也好,赫恩太太不会过于劳累。她很伤心,应该好好休息。不过……她似乎没有别的亲人来帮忙,对吗?」
红头发的女人好奇地打量我:「您和她不熟,神甫?」
「不,我只是应她的恳求来主持葬礼,以前从来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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