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节约时间了结这个事儿,我怎么样都不介意。
那个男人很快钉完了棺盖,我忍着反胃的感觉走进那间屋子,在赫恩夫人的坚持下,看着他们俩把单薄的、窄小的棺材抬上马车。那股恶心的腐臭味儿因为棺材被封闭而稍微淡了一些,但是一想到它还是会漂浮着一直到葬礼结束,我就很沮丧。我决定回到切尔滕纳姆之后好好洗澡,并且从里到外换身衣服。
我看了看怀表大约七点钟的时候,赫恩太太终于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她一甩鞭子,马车便朝村子的东南方走去。
这个时候天色逐渐变亮,灰白色的晨光中有淡淡的红色,就好像陈旧的血迹。云层的尽头残留着夜晚的气息,所以显得灰蒙蒙的。昨晚下了雨,地上泥泞又湿滑,灌木丛和树林间飘荡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因为没有风,只好一团一团地聚集在一起,让马车周围远一点的地方都显得模模糊糊的。
我坐到车上,来帮忙的男人朝我挥手告别,我冲他笑了笑,然后转身问道:「肯特先生不一起来参加葬礼么?」
「哦……」女主人冷漠回答,「他是村子里的铁匠,有很多活儿。」
「我以为他是您和亚当的朋友。」
赫恩太太露出的神情好像是在讥笑我的说法,于是我再也找不到任何话题了。
我们逐渐离开了村子,零零星星的房屋在低沉的雾气中冒出倾斜的尖顶。忽然,有几只乌鸦从扑棱棱地从村子的某处飞出来,一边发出沙哑的鸣叫,一边掠过我们头顶。我觉得背上发凉,不由自主地拉紧了领口。
赫恩太太赶着马车进入了吉恩森林。原本就不明亮的天空越来越暗,清晨就好像是傍晚一样,树皮和枯木浸透了雨水,潮湿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周围安静得不得了,我听不到任何鸟类或者野兽发出的声音,只有老朽的车轮吱吱嘎嘎响着。我吃着干巴巴的面包和酸涩的水果,背上的寒意丝毫没有散去。
马车在赫恩太太选定的墓地停下来,这一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正上方就是天空,我的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这里很难得的没有高大的树木遮挡阳光,于是开满了柔弱的野花,在繁茂的野花丛花中,有一个早就被挖好的深坑。赫恩太太请我帮助她把儿子在棺材搬下来,我认为作为一个男性,应该承受更多的重量,于是暗中托住了主要的受力点——就是较为宽大的头部,然后把棺材放进了墓穴中。
我摒住呼吸,忍耐着那股可怕的味道,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然后稍嫌匆忙地念完悼词。赫恩太太则把堆在旁边的泥土填进墓穴,然后从车上拿来一个木头的十字架,深深地插进土里。她木然地做这令人心碎的工作,没有要求站在一旁的我插手帮忙。我并不是刻意偷懒,因为我知道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或许算得上寄托哀思的一个方式。而另外一个方面,我也为帮完了这个忙而舒了口气。
尽管泥土掩盖了大部分腐臭味儿,但我还是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当赫恩太太提出要回去的时候,我简直高兴极了。希望她能在天黑前就把我送回切尔滕纳姆,这样我今天晚上就能痛快地洗个澡,然后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觉了。
我们沿着原路返回黑橡树村,那些阴森森的景色不再让我烦心,我完全明白「通过苦难,走向欢乐」的过程是需要耐心的。
我们很快就回到了村子里,雾气已经散去了,不过还是没有什么人。赫恩太太在她摇摇欲坠的房子前把车停好,然后问我是否愿意进去休息一下。我委婉地告诉她,我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于是她请求我稍微等一下,她去屋子里拿点东西就送我离开。我当然同意了,不一会儿她就拿着一个被洗得褪了色的帆布包出来,并把它放在车后面。
就在赫恩太太要上车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然后几十个男男女女匆匆忙忙地朝我们跑过来。他们人人脸色阴沉,有些还拿着农具和绳子,看上去不像是来致哀的。
「不准走!」领头的一个男人叫起来,「站住,莉莉斯?赫恩!你哪儿也不能去!」
我惊愕地看着他们像狼一样扑过来,把瘦弱的赫恩太太一把抓住,然后粗暴地绑起来,拉一头牲口似的拽着她枯草般的头发往村子里拖。
我被这暴行惊呆了,生气地大喊道:「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
抓着赫恩太太的几个男人愣住了,一个扯着她头发的女人也惊讶地盯着我。我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他们面前,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想干什么?」
大概是我的身份让他们有所收敛,这些人都讷讷地不说话,垂下了眼睛,而之前领头的那个男人则走上前来,摘下了帽子——他大约有五十多岁,穿着发黄的白衬衫和质地厚实外套,带着样式陈旧的假发,一双眼睛像青蛙似的鼓出来。
「对不起,神甫,」他对我说,「我是乔治?米勒,黑橡树村的村长,我们并不是坏人。」
「那么,米勒先生,您能告诉为什么要对一位女士使用这样的暴力吗?」
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用厌恶而又畏惧的眼神看了看赫恩太太:「您大概不知道,神甫。她是一个女巫,她刚刚杀了两个人!」
(2)
死者是两名男性,一个叫做奥立佛?伯特,一个叫做华尔特?埃奇沃思,都是差不多三十来岁。尸体是在奥立佛?伯特的家中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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