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道:“本来附近的船都被那两人包了捞尸体,头两日根本没船肯送客,城里的人过不来江边的人过不去,大家闹到里长面前,里长和凌云寺里的大师父出面要每天起码有四艘船送客人,今儿轮到我,不过小人运气好,碰到您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哈哈哈哈!”
客人跟着哈哈了两声,他本来没想出手这么大方,只是雇船时一连被三四艘船拒绝,雇到这名船夫时干脆多付些船资,结果做了冤大头。不过他也不缺这几两银子,继续和船夫闲聊,问:“这么大的江、这么急的水,捞一具尸体要捞到什么时候去?”
迎面驶来一艘小舟,舟上站着个显眼的男人,身材高大头戴竹笠腰间佩刀,正是陶仲商。船夫冲陶仲商的方向努努嘴,对客人说:“只看这位大爷想捞到什么时候,让我们多挣几日钱,前两天下过大雨涨了水,尸骨被冲到其它江河或是让鱼虾啃了也是常有的事,要捞上来难呐!”话里的意思是不太可能捞上来。
小舟从船边驶过,客人只能再看见刀客的背影,心中略觉同情,叹道:“世道还是清平些好。”
船夫附和:“谁说不是。”
客船靠岸,客人与船夫道了别,提剑背着大木箱登岸入山。一路草深林密,不辨道路,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边走边看。愈往山里走,草木愈繁茂,爬过一个山头,渐渐能从野草间看出一条被踩出来的小径,提剑的男人忽然停住脚步。
明明已到午时,白日高照山雾早该消散,林间却笼着纱一般轻薄的白雾,男人打开随身的大木箱,从里面翻出一张铁灰色的面罩扣在脸上,合上箱盖继续往前走。小径被踩出裸露的泥土,穿过巨岩与粗壮藤条搭出的大洞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精巧的茅草屋依山而建,房屋周围扎了一圈竹篱,屋前屋后的大片土地被分划成好几块,一块种满菜蔬另几块种满草药,几只鸡鸭在菜地间踱来踱去。
男人再看了两眼手里的图纸,走“之”字形绕到竹篱前,正要叫门,一个五大三粗的胡僧忽然提着一把刀从屋里骂骂咧咧地出来,一眼望到门前戴着古怪面具的人。胡僧立刻住口,惊疑不定地看着门前那人,质问:“你是什么人,怎么走到这里来的?”男人见胡僧膀大腰圆、凶神恶煞,手中还捉着一把尖刀,心中也觉可疑,但他一向稳重,先将面具摘下,问:“这位兄弟,这里可是江神医的虚赢居?”
胡僧看男人摘下那奇怪的面具也是英武端正一条好汉,面上稍松,将尖刀别在腰带上,向屋子吼道:“老秃子,你有客人来了!”吼完,一边朝着门前走一边说:“兄弟别动,门口有机关,我带你进来。”他话才说完,男人已经背着箱子轻松走进大门,每一步都刚好避开了触发地上机关的石板,对胡僧道:“多谢兄弟的好意,这些机关——”
“这些机关连这座房子都是他们家建的,你替人家操什么心,去杀鸡!”江无赦从屋里走出来,一脚踹到胡僧屁股上,胡僧侧身避开,抽出别在腰带上的尖刀恶狠狠地看了江无赦一眼,忍气吞声去菜地里捉鸡。
男人在旁看地稀奇,看江无赦秃了脑袋穿着僧衣更觉稀奇,问江无赦:“那大师是哪一位?世叔,你什么时候出家了?”
江无赦对着男人面色稍缓,口气也好多了,道:“我捡来养的看门狗,不必管他,我也没出家,这事说来话长不如不说,公输世侄进来坐。”
公输明野跟着江无赦进屋落座,江无赦为他沏了茶,道:“公输世侄,我要把虚赢居现在的机关全部大改,改得铁壁铜墙,哪怕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飞进来也会被万箭穿心、乱刀砍死!”
公输明野想了想,道:“可以,但初建虚赢居时世叔要求宜居宜防,我爹画的这张图纸在宜居宜防上已经完美,世叔若要改得铁板一块,只能削居增防,改完之后虚赢居住着就会麻烦许多,世叔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改后恐怕习惯不了。”
江无赦把手一挥,一脸恨色地道:“世侄尽管改,什么宜居宜防不用管了,我只要能防住贼,你是不知道,造化丸我五年拢共炼出三枚,一枚卖了一枚送了,剩了一枚为自己备着,却叫贼给摸走了,我怎么气得过?什么吴妙妙晏子翎贼祖宗,再敢来我这里放肆,都叫他们变贼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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