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奴才,五儿在心里唾弃了一下,晚上自己蹬被,丑丫总是起来好几次给自己盖被子,那些人倒好,自己睡得跟死狗一般,想要喝水,唤好几声都装听不见。
她无比怀念丑丫,感觉非常委屈,为什么她还不回来,难道真的要自己亲自去请么?
不过,估计就算是五儿真的去前院找丑丫,现在也见不到人,为啥?
丑丫病了。
而且病得很重。
丑丫从小在林府前院,林府的老人不少是看着她长大的,及笄之年早过,同龄的姑娘儿子都好几个了,她还迟迟未嫁,若不是那脸上骇人的青痣,凭她那个吃苦耐劳的劲头儿,门槛不知踏破多少,哪能轮到现在孤苦伶仃一个人的地步?
丑丫长大了,他们也越来越老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当年那些围着丑丫叽叽喳喳说闲话的婆子,提起她也不禁叹一句“这是个苦命的”!
一句“苦命的”,大概就囊括了丑丫的前半生。
柳芽儿找到了已经是耄耋之年的林大夫,他是林府最好的大夫了,县里的大夫嫌弃丑丫地位太低,都不愿意给一个下人看病。
丑丫烧得很厉害,嘴里说着胡话,一会“五儿”,一会“娘”,一会是“求求你,别打了”,一会是“行行好”,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听着就让人心酸。
林大夫一把年纪也没有什么顾忌,风风火火进来,刚开始他听柳芽儿哽咽着诉说病情的时候,还以为丑丫得了疱疹。
一翻眼皮,一把脉,立马就知是自己是猜错了,放了心,但随即又是深深地担忧,这病来得诡异,你说,一个砍柴的常年不生病的丫头,这一病竟然昏了三天都不见清醒,这病症实在是凶险啊,若不想办法退热,这个命苦的女娃子估计要到地下陪杨婆子唠嗑去了。
若说这退热,林大夫也没什么特效的法子,只说通风,捂汗,勤用凉水擦着手脚和脑袋。
柳小弟是个男的,自然是不可能留下来照顾丑丫,他觉得自己是个汉子,又有点侠气,自从听说书的讲了“柳毅传”,觉得自己虽然不比话本里的柳毅那般英豪,但也不能差太多,丑丫姐对他们一家有恩,丑丫姐病了,自己不能照顾她,自然要分担一些事情,干瘦的柳毅除了替林管家跑腿,还拦下了丑丫劈柴的活儿。
柳芽儿更是恨不得待丑丫生病,她一边要给丑丫喂药,一边还要顾及二少奶奶的活计儿,事实上她的绣活儿还是跟着丑丫学的,丑丫想教五儿,但是五儿不肯学,恰好柳芽儿该到出嫁的年纪,丑丫就将所学的本事全部倾囊相授,一点都不藏私。
柳芽儿一边绣着牡丹一边想着丑丫姐当日教自己绣活时的样子,她握着她的手,她抬头仰视着她,长长的刘海挡住了一半脸,露出另一半清秀干净的面颊,她的眼睛很温和,笑容也很恬静,那时她就想,若是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不再前进多好,丑丫姐不在照顾那个烦人虚伪的五小姐,一辈子在自己身边。
就像是现在这样,安静的躺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想着刚才给丑丫姐擦拭手掌时,指尖传来的热度,柳芽儿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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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皇宫里的御医,啧啧,那一千两银子果然也不是白花的。”
近来这句话成了林夫人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打牌拉家常套近乎闲磕牙,甭管对方说什么,她都会往女儿那张芙蓉面上拐,进而喜滋滋地引出这么一句话。
和林夫人在一起玩的自然也不是傻子,这句话主要传达了三个信息,一是那个御医却是有本事,妙手回春什么的并不是空穴来风,第二就是林家姑娘的脸已经好了,各家适龄的少爷公子可以来议婚了,第三个是最最重要的,就是林家非常有钱,而且舍得往这个姑娘身上砸钱,一千两银子呐……
林夫人将这话连着说了那么三天,这镇上也差不多传遍了。
神医那自然是忙得天昏地暗,而林家三小姐的行情暴涨,上门说亲,索要八字的媒婆络绎不绝。
林老爷和林夫人自然是喜上眉梢,乐不可支。
这三小姐到底是真好还是假好,自然要等成亲掀盖头的新郎来判定了,反正男女大妨,七岁不能同席,本来也见不到面。
“三小姐的脸,并,并没有好利索,奴婢近瞅着还是有些……只是不明显,想着兴许涂了粉大概也就看不出来了吧……”小蛮结结巴巴地说着,言语里很是紧张,“当然,三小姐照您是差远了!”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得异常流利,像是平日说多了,练出来的。
五儿狐疑地看着小蛮,心里微微诧异,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劲,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摆摆手,示意小蛮下去。
然后又叫来春喜和秋华,向她们询问二少奶奶和夫人那的一些情况,两个人回答的中规中矩,并无异常,五儿觉得问不出什么,也就让她们下去了。
这个时候她又想,若是丑丫在身边就好了。
想着,她又开始心绪不宁,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丑丫离开以后,她总是觉得要发生什么事儿,人也一惊一乍的,她直觉一向很准。
莫非自己真的离不了丑丫?
仅是这样的念头一浮出,五儿就立刻打断了,怎么可能,一个三等丫鬟……
但心底一个极为小的声音在提醒她,她真的是离不了她。
那些所谓的贴心儿,没有一个心思单纯的。
还是需要丑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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