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祸乱初起,未死在宫墙中的念氏遗族逃出大半,出洋躲避之时悉数遇难。
只有一名十余岁的少年世子,被家臣挟扶四处潜逃。
这就是念承禧。
关于他的消息亦只持续了几年。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最终也去了海外托求庇荫。黄载予所领命安置的就是念承禧的一柄随身宝剑。
这柄剑应是真品。宝剑花纹复丽,端贵大方,显是盛世作品。如今的荒国未必能仿出这样的宝剑。
但此剑遗落时,念承禧方二十岁上下。就算那时已有了子女,那么王上的父母生下他时岂不已五十开外的年纪。
战火艰难之中,五十已近暮年,何以还能产子。其实即便这样,也并非全不能解释得通。
但,承禧。念承禧是luàn_lún之子。所以才单独逃出。这件事,王上也许同样是知道的。
但不愿再提了。
那时大荒的盛世外有多少赫赫扬扬,宫墙里就有多少污秽肮脏,如今的荒国与那相比,也只能自叹弗如。
黄载予领了剑,便要告辞。王上笑道:“黄大人怎么走得这样急,一刻不肯多留。”
黄载予住了步,道:“实是……只因王上与苏大人正谈论萧美人被陷害之事,微臣因亲族也在后宫侍奉,于案有涉,故不敢多留多言。”
在旁的苏白漪抬了抬眼皮,流露出一分笑意,仰首道:“陛下,如此说来,其实臣下也很够格避嫌……”
黄载予忙道:“这……并非……”
王上咳了一声,面皮上扯出一个笑,向苏白漪道:“黄爱卿是这种谨慎个性,你们共事多年,理应知晓,又何必开他的玩笑。莫非爱卿怪朕给你增加徭役?”
苏白漪道:“不敢。”又微微叹了口气,沉声道:“萧妃这事,其实牵涉重大。交于哪个司部,能一力追查到底?也少不得臣去督办。”
黄载予略略沉默了片刻,道:“苏大人既有重任委身,若有什么旁的事需要在下分担,请直接吩咐便是。又或是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地方,也无需客气。”
王上微笑道:“如此也好。不过替朕祖父安牌位之典礼亦是大事,黄爱卿办事圆满周全,是以朕将此事任命于你。”又向苏白漪道:“苏相事务繁忙,先去罢。朕还有事要与黄爱卿交代。”
王上等苏白漪走得没影,才向黄载予道:“朕没让你主理萧妃之案,并非对你放心不过,只是你既无雷霆风暴,又没有苏白漪的精明小心,不适合办案子。”
黄载予微微苦笑,道:“陛下心意臣明白。其实臣不堪当此位,全赖陛下的抬爱,臣也明白。”
王上道:“你这是什么话。”眼角视向等待侍奉的宫人,周遭人等皆很习惯地退去。
王上转过身,背着手,指节轻叩桌面。“你如今变成这样不疼不痒的性子,却有一半赖朕。”
那年事变完了,开始清算。他既不囚他,也不罪他,甚至连针对的上疏弹劾都一一拦了个清静。
黄载予不是不晓,却又怎可能感动?
他活在一张无形的网里,比起牢狱又能够好多少。
那日抄家,一直蒙在鼓里的他失魂落魄奔向家中。
触耳皆是哭喊呼叫,官兵横行,小妹看见他就从人堆里钻出来,抱着他拼命地哭嚎。
“爹呢,爹呢?”妹妹哭着问。
在她心里爹就好像能撑着天,如今天塌了,可是爹爹去了哪里。
黄载予茫茫然地,出不了一声。
这时一个兵卒之首走过来,抓住妹妹的胳膊,厉声喝问:“不是说是帮厨家的女儿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黄载予这才发现妹妹被家仆换了粗布衣衫,想是拼命要救她免遭糟践。黄载予恨自己竟不能看出这番苦心,如今为时已晚。他紧紧将妹妹护在身后。“你们不能碰她。若要动她,先让我死。”
兵卒大声道:“黄……大人,请你退开一点。王上的豁免令,只免大人一人一人而已,若大人硬要抗旨,小的们只得冲撞了大人。”
几人走上前来,左右拉住黄载予要将二人分开。
黄载予想,自己这一身未免太过孱弱,保护不了自己,亦救不了任何人!
这时忽地传来一声,圣上驾到!惊慌喧杂的人群声音渐渐止息。
还未举行登基大典,但却掌握了威权的新任君上,在黑甲护卫的簇拥中向他们走来。
他出现在黄载予模糊的视线里。兵卒们齐刷刷地跪下。
黄载予不记得跪,妹妹吓得没有跪。
黄载予直挺挺地呆了片刻,等着一来一去的对答完毕,听到他说:“罢了,这丫头也留下。”
黄载予长出了一口气,一身与妹妹瘫软在一起。他想,我救他性命,他放过妹妹,只是应该!
二人的视线偶然相碰,黄载予又扭过脸。
王上负手笑道:“黄载予,令妹还年幼,有个三长两短,多么可惜。”
他到底练了多久,怎就能在短短时间里,换上这样高高在上的表情?
黄载予猛醒。他冷笑。
没有牵挂,孑然一身的人,自然是没有弱点的。
自己是贼首之子。那个人还想从他这里得知余党消息。
黄载予心中只有凉意,那就来吧。他不会轻生,不寻死,也不想用这个没有用的身体去反抗。
他如常,穿衣,吃饭,喝茶,教妹妹认字读书。
王上不杀他,不看他,不召他,封赏他,赐他作个官儿。
他抬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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