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段距离,秦以楼静静站在画旁。
他细细端详着眼前的画,沉默着不发一语。
忽地「伊呀」一声,方才那名青年门也不敲地便径直走入房内。
他换了丝织衣衫,一手端着冰镇酸梅汤凑到秦以楼身旁,看到了画,便道:「不错啊,我瞧这差不多了,还挺像我的。」
他说着,又抬眼看了看秦以楼,皱着眉道:「你怎么还面无表情?不会是又不满意了罢?」
秦以楼看着画像,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徒具其形,不得其神。」
梁潮生闻言跳了起来,一甩手道:「又是这般,你每此都说这句话,听的我都烦了,害我每次都得陪着你折腾。」他瞪着秦以楼道:「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秦以楼摇摇头:「柳先生固然是画技高超,也称的上栩栩如生,只是他却也未能捉住你的气质神韵。」
「那么我方才大热天这么披披挂挂是为了什么?你要不要自己来试试我那件外挂?」梁潮生恶狠狠地咬着牙道。
他死盯着那幅画,直要将它看出一个洞来,忿然道:「我真不明白你在坚持什么,要这般四处找人为我作画?全江南的画师都给你找遍了,画了又却又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他说着摇了摇头。
秦以楼本来也怔怔地盯着那幅画瞧,听梁潮生这么一说,便抬起头来看着他,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梁潮生见他这么一笑,心里却咚咚咚地打着擂鼓,跳得飞快,刚退去的燥热又悄悄浮上脸庞。
秦以楼眼里带着笑意,只是不说话。他盯着梁潮生看了许久,才「嗤」了一声轻轻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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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潮生见状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另一人眼里却仍旧带着浓浓笑意,轻声道:「我没告诉过你么?潮生,原来我竟没告诉你?好罢,潮生,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梁潮生却忽然跳起来,叫道:「我我我我想起自己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他说着头也不回地奔出了房门。
秦以楼见他如此,只是望着他的背影,轻轻笑着。
梁潮生的父亲——梁超峰梁老爷子的生日就要到了,两人忙要准备前去祝寿。上金陵前的一大早,停雁阁却有人来访。梁潮生前一日和秦以楼月下把酒,喝得多了些,睡的有些迟,秦以楼便先接见了那位客人。
他到厅上没多久,家仆已领着客人进来了。
客人是一位女子,秦以楼认得她。女子名叫洪琬,是江南一位颇有名气的剑客-洪尚德的独生女。在洪尚德死后,她嫁给了苏州韩家剣的当家韩庭方。
秦以楼与这名女子的亲戚颇有交情,与她却只是一面之缘。他心下纳闷,不知洪琬有什么事找他。
洪琬神态极为端庄恭谨,行了一礼道:「妾身洪琬,见过秦格主。」说着,也不等秦以楼开口,便拿出了身上所携带的木盒,径自打开来,里头是一个挂轴。
「妾身有一物要赠与秦阁主。」她将挂轴放在桌上,也不等主人同意便摊了开来。这礼送得着实霸道,只是她的动作极为神速,秦以楼连开口阻止都来不及。
但当她摊开挂轴后,秦以楼却愣在了当场。
画中一人长身侧立,竟是梁潮生。只见他左手扣着剣鞘,右手长剣高举过头,彷若下一刻便要舞动递招。画中梁潮生的笑容恣意潇洒,斜睨着眼,三分不羇,七分洒脱,身畔衣带轻扬,彷若出世绝尘,风采照人。
秦以楼愣在了当场,盯着画中人,神色痴迷。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好,好……」
他抬起头,诚恳地对洪琬道:「这份大礼,在下谢过夫人。」
洪琬点点头:「这于我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是妾身尚有一事相求。」
秦以楼心知洪琬必定有求于他,便点点头道:「夫人请说,在下能力所及,必定倾力协助。」
洪琬也不啰唆,立时答道:「妾身恳请秦阁主为我寻人。」
夜阑人语歇,四周只余风在林间,蝉鸣唧唧。
秦以楼坐在案前,缓缓摊开手中画轴。他看着画像,面容平静,目中却彷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画中青年持剣而立,眉目含笑,眼波流转间神采飞扬,灵动中带有一丝狡黠。画中人微微笑着,彷佛下一刻便要走出画中,唤着自己的名字。
「秦以楼!」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有人大踏步地推门而入。
秦以楼「啊」了一声,望着眼前熟悉的笑容,一时间不知是何心情,双手一抖,整幅画轴落到了地上。
眼前的青年笑得开怀,星目朗朗。
英姿飒爽,顾盼fēng_liú,入眼平生几曾有。
意态由来画不得,
望君莫怪丹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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