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是哭不出来的。我看他那么难受,就把这句话给吞了回去。
他向我道:“谢谢。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做鬼几个时辰之后,他总算说了句人话。
我打个呵欠伸个懒腰:“不客气。白天时记得躲在阴暗处,否则太阳一晒便魂飞魄散,阎王来了都救不了你。”
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歇息了。反正天一亮他就会自动回来。
不知道是因为身边多了个“人”,还是因为太阳太大,我这天睡得不是很安稳。晚上再出来透气,晕晕的提不起精神。
我听到周之信在叫:“崔衍,崔衍?”
顿了片刻,才意识到他是在叫我。四周看看,半个鬼影都没有。我懒洋洋打个呵欠:“你在哪?”他的声音在下面为难道:“帮个忙让我出去。”
我一口气把他吹出来。这家伙竟然连怎么从下面出来都不会。看来还是我天分高一些,做鬼这些事从未有人教过我,偏偏我能无师自通。
我说:“你想出来的时候,就想一下外面随便某个地方就可以了。”说着把他踹回去:“自己试一试。”
他重新出现的时候,脸上很是惊奇。
“去别的地方也可以这样?”
我摇头:“十几步的距离内可以,再远就需要借助别的东西了。”
“比如电线?”
孺子可教。
我试探道:“你的事情都办完了罢?”
办完了就赶紧投胎去吧,阿弥陀佛!
“没。”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就知道。
“对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就知道!
我仰天长叹:“可以。办完了你得老老实实地给我去投胎!”
其实他不说我也能猜到他到底想干啥。横死的人么,通常都会想办法找出凶手给自己报仇,然后去看看亲人好友什么的。他要忙就让他忙去吧。鬼之一词,听起来可怕,但其实早已在人世之外,能做的事情其实不多。
这些我当然也不忍告诉他。
两只孤魂野鬼沿着电线又去了那座城。此时华灯初上,周之信一路往灯火通明的地方飘,我拽他一方衣角:“别往那么亮的地方去!我怕光!”
他斜眼:“远着呢。”
越过了市中心又往郊外的方向去。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从电线去那里?”
他两手抱胸,飘得悠然自在:“在半空中看夜景不错吧?”
我无语。
真正的目的地是郊外的一个山坳里。那里人烟稀少,草木阴森。围着铁丝网的高墙在山野中圈出一个不小的院落,有一幢白色的小楼孤立其中。
“这是我——以前上班的地方。”周之信看着院落的大门,神色非常复杂。“我昨晚来过一次,但是进不去。”
我远远飘着绕了一圈,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进不去。
整个院落都被一层半圆形的淡红色火焰笼罩在下面——虽然看上去很微弱,但是我一靠近,就差点给烧得昏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俺打算印本《十八夜》自己留个纪念,定制已经开了,如果大家想要书的话欢迎一起来……
☆、4
我抖落满身的火星退后,看到周之信抱着胳膊远远地飘在半空中。我把最后剩下的火星全冲他吹了过去:“这里有冥火!你也不先说一声!”
所谓冥火,其实就是阴间的火。阳间的人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却能把我这种小鬼烤个外焦里嫩。古早的时候有些法术高强的术士能点起冥火护宅驱鬼。我在慌忙躲闪间一眼瞥见那门外还竖着块石碑,上书“清风观旧址”。得,这一圈火准是从前的那些道士烧的。
周之信在流星似的火光中抱头鼠窜,看样子昨晚就吃过冥火的亏了。
“我刚想提醒你,你就冲过去了!”
哼。
那冥火不是一般的厉害。火星虽然都甩掉了,火气还是灼得我浑身发疼。那块石碑旁边有一眼小小的泉水,我拽着周之信歪歪扭扭落下,窝到水中想凉快凉快。谁知刚刚浸入水中,竟然就被一个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我嗖地弹到半空中,那东西也跟着冲出水面——好家伙,居然是只皮球那么大的蛉蟾!
再看,飞出来的蛉蟾居然还不止一只。我眨眼数了数,光追上来的就有五六只,不知道水里还有没有别的。
它们扭动着坑坑洼洼圆鼓鼓的身躯,扑闪着薄薄的黑翅向我们直扑过来!
蛉蟾我遇到过——它们也是术士们养来专门对付邪物的。蛉蟾身上溅出来的水汁带剧毒,能在任何属于阴间的物体上腐蚀出一个大洞。周之信大概昨晚走运没见过它,还一个劲回头好奇地打量。我拖上他夺路狂奔:“兄台别看了!逃命要紧!”
他继续好奇:“可是我还没见过会飞的癞蛤蟆……”
我吼:“你自己就是头会飞的猪!”
我们窜得快,蛉蟾飞得也不慢。眼看着它翅膀上溅出来的毒液就要飞到我们身上了,我拽紧周之信,以小行星撞地球之势冲向最近的一根电线。
瞬间之后,我们出现在周之信的小房间里。感谢佛祖,感谢阎王——我还记得这个地方。
我甩开周之信,扑倒在他的沙发上:“不是我不帮你啊,但是那地方有冥火圈着,有蛉蟾守着,我是进不去了。你自己想办法吧……话说你想进去干啥?你想进去找什么东西么?还是见什么人?如果是想见人,不如就在外面等着,守门待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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