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不好,却也说不上多好。”慕流云淡淡地说,“以前他们对我这个不伦不类的小师弟一直视而不见,并不当我是上清宫的一员,只是孝敬我师父之余顺带着给予几分照顾。后来我的武功小有所成,师兄们才开始正视我的存在,若不是要拉拢我为门派效力,他们只怕是万般不愿承认我这个师弟的身份的。”
张驰倒是不难理解上清宫众人的想法,这一贯是个非常重视长幼尊卑的门派,长辈在后辈面前有着极大的权威,所以慕流云在门派中必然会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存在——别说逸字辈的师侄们没有一个年纪比他小的,就连清字辈的第三代弟子里,年长的都比他大了好几岁。
“想不到道家清修之地也是这么现实和势利……你是不是对他们挺失望的?”
“本来就没有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又哪里来的失望。我知道他们当时不愿意认我是不希望给门中弟子带来尴尬,现在非要跟我拉上关系是因为我给门派带来的益处比这点小尴尬要划算得多。趋利避害本是人之常情,所以才会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说,就连我自己也是如此,又怎能要求别人如何脱俗?”
“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不是什么好话啊……”张驰再一次惊讶于慕流云的想法,“你当年在没有任何利益可图的情况下也救了我的命,我不相信你会是个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人。”
“我恐怕不是你所以为的那种圣人,就算讲究‘达则兼济天下’的儒家,也知道要‘穷则独善其身’,任何人都应该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顾好了自己,有余力时再去帮助他人。我当时救你也是因为我有那个能力,可以在自己不受伤害的情况下救你的命,若是救你一命反而有可能搭上我自己,我肯定不会牺牲自己来保你,毕竟那时候的你对我而言不过是一个路人。”
“那是当然的。”张驰说,“别说我们那时候压根儿都不认识,就算现在,你也不应该为了我不顾自己的安危才是。”
“所以这不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慕流云平静地说,“世人总爱把‘舍己为人’当做道义的典范来颂扬,可是在我看来,这种道德只能说是人为创造出来的‘人道’,却是违逆天道的,如果把别人的心情、利益和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更重要,就像饿得快死的人还要把食物送给其他挨饿的人一样,这种人根本无法存活下去。因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才是天道,讲究人道却违逆天道者,必遭天道所弃。”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张驰想了一下才说,“不过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人人都应该优先保住自己,再想办法照顾他人,可叹世人嘴上虽然歌颂着这些不切实际的道德标准,实际上所做的事情却不见得就比你高尚。”
“我不想以‘高尚’自居,只是觉得,若是能做到的,去做就是了,反正做不到的,就不要空谈什么仁义道德。世人所谓‘道德’,大多好高骛远不切实际,就像子女若有余力,奉养父母本是寻常之事,却要讲求什么‘埋儿奉母’、‘卧冰求鲤’的极端境界,若真的有人如此违逆天x_ing,怎能不遭天谴。埋儿者活该后嗣断绝,老来无人奉养,卧冰者自己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冻死病死也是自找。”
“你说的太对了,我一直也觉得像什么二十四孝、女规女训里的有些故事,细想之下简直叫人毛骨悚然,其实世人根本做不到如此愚昧极端的地步,却偏要将这些事例奉为圣典。就连这江湖上也是虚伪成风,明明大家都是争权夺利、猴子打架,却偏偏要给自己找一个光明正大道貌岸然的理由,非说自己是替天行道,其实天道还管得了这些?不是都说‘天道不仁,以万物为猪狗’吗?”张驰觉得对慕流云的认识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心中也有些欣喜,“对了流云,你对这句话又是怎么理解的?”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是天道无善无恶,无喜无憎,一视同仁地看待万事万物。道是一种亘古以来便已存在于天地间的规则,在这个规则之下,山川日月,星河斗转,万物枯荣,生生不息,冥冥之中一切皆循天道,不以凡人的意志为转移,也根本无需凡人来‘替天行道’,人所能行的,唯有‘人道’,而非天道。”
“说得真好……”张驰心里又有些酥酥的,崇拜倾慕之情溢满了胸腔,“我之前都没有发现,原来你这么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黑暗中传来慕流云的一声轻笑:“我哪里是什么世外高人,师父说过,不曾入世的人,谈什么出世。我不过是一个空读了许多书册典籍,如今也踏足这红尘世间,和别人一样争斗不休的俗人而已。”
“你和别人绝对不一样。”张驰非常肯定地说,“世人对这‘名’、‘利’二字虽然无不趋之若鹜,可是嘴上要么讳莫如深,要么假装不屑,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像你这么坦诚的,想要什么就直接坦坦荡荡理直气壮地说出来,没有半点虚伪。”
“我看这世间的大多数人倒不是虚伪,只是浑浑噩噩地按照本能和世俗习惯活着罢了,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慕流云突然问道,“你呢,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我……?”张驰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没有像你这样超凡脱俗的境界,对我来说,眼下所能想的也就是吃好穿好,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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