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借助了阁地界那些聚集了二百年的怨气,七煞才得以快速被灭除。但与此同时,却也有一个恶鬼被“煮”了出来。
七煞被破之时,那个恶鬼便被放了出来,之后便一直尾随着苏。只因苏随身的佩剑煞气重,又有一只獬廌在侧,那恶鬼不敢动作。
吹灯禅师的曾祖,当年曾是阁的一个小沙弥。因为亲眼见到恶鬼作祟,吓得没命似地逃了出去,一直跑到了兰麝州安居下来。后来他还了俗娶妻生子,然而心魔始终难除,便把那鬼的模样画出来,用火焚烧。
吹灯禅师幼时偶然见了其中一幅画,吓了个半死,从此牢牢记住了那鬼的模样。
讲述完了往事,吹灯禅师放下香茗,捻须叹道:“想不到六十年后,老衲竟然亲眼见到了那恶鬼,也是命中该有这段孽缘。”
一个年轻的茶房听了,懦懦问道:“长老,我有一事不明。阁地界之所以聚积了那么多怨鬼,都是因为二百年前的战乱。那獬廌既然是击邪神兽,为何二百年前不吞掉那些作乱的歹人,解救天下苍生?”
吹灯禅师沉吟一下,“不能责备那獬廌。古人有咏史诗云:‘昂藏獬廌兽,出自太平年。乱代乃潜伏,纵人为祸患。’獬廌虽为神兽,也只能顺应天时,盛世行,乱世藏。”
“可……他不应该替天行道么?”
“你虽不读佛经,但应该读过儒经。”老禅师又端起了茶盏,用盏盖轻刮水面浮沫,“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且不顾人间善恶,何况神兽。那獬廌并没有义务为人间除恶。人间的孽缘,还须由人来了结。”
老禅师的目光凝聚起来,“趁那孽障还未作恶,想办法超度了它才好。否则,不但独孤公子性命不保,只怕这座寺庙都有大劫。”
命令层层传递下去,不多时,整座寺院里香烛荧荧,梵呗声声,僧侣们开始准备法事。
那厢的客堂,苏还被困在房间里。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微微有异。解开衣襟一看,只见一道微微凸起的瘀痕,从丹田处慢慢爬了上来,像一条蛇,又像一条暴起的筋脉,只是颜色乌青泛黑。
他认得这道瘀痕——与七煞交战的那一夜,它曾经出现在尉檀身上,部位完全相同。这是有邪祟之气侵入体内,吞噬元气元精。
背后那个声音又断断续续响起来:“簌……簌……”
它每发出一次这样的声音,那道痕迹就往上延伸一段。就仿佛那个鬼魅正在以人体的任督二脉为吸管,将丹田之气从头顶百会穴吸出。
苏顿感恶心,啪地抽出腰间的檀木折扇,反手从肋下向身后横扫。檀木是辟邪之物,那枚白玉扇坠也篆有祛邪籀文,虽然并非什么厉害的法器,但聊胜于无。
身后那道虚影无声无息向后一纵,那“簌簌”之声却连绵不断。
苏转了个身,地面上的影子也随之转动,仿佛浮空长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除了持续弄出那恶心的声音吸取阳气之外,这个鬼影没有做出其它肉眼可见的动作。或许是床头那盏烛台有某种震慑之力,又或许是苏自身带有煞气,它似乎有所忌惮,并未过于放肆。但它显然也并不着急,慢悠悠与对方耗着时间。这样僵持下去,败下阵来的一定是苏。
苏虽有武功,却对捉鬼一窍不通。更何况连住持都惧怕这鬼三分,他更是无可奈何。
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眼前浮出一个人影。苏没被背后那鬼吓着,倒差点被这个人影吓死。定睛一看,却是前日马车里梦谒的那个神仙。
神仙的装扮仍与当时一模一样,非僧非道不伦不类,悬浮在半空含笑凝睇:“呜呼!看来你今夜是撑不过去了。要不要我变个海绵宝宝,来安抚你濒临崩溃的心灵?”
“这位大仙,我们能好好说话么?”遇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苏有点失去耐心,“老实说,我受不了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画风了。”
神仙又拈出一朵桃花,露出一脸神秘的微笑:“一切言语,皆是妄语。世间之事,不可明说,也不可不说,所以只好胡说。”
苏叹口气,“这位大仙,你看,我就快要死了。打机锋这种事,可以等到以后空闲的时候再做,你现在先救我一命如何?”
“我没法帮你渡劫,你只能自渡。”神仙收了笑容,神态庄重,“不过你要记住一句话:真正重要的不是一个人说了什么,而是他没有说什么。”
语毕,这位来路不明作用不明的大仙忽地不见了,与他出现的时候同样突兀。
外面忽然有人咿咿呀呀低声轻唱,隔着碧纱窗飘入几句唱词:“丹青风影落灯花……睡掩纱窗去梦他……”
苏知道这支曲子,是《牡丹亭还魂记》里《幽媾》这一出。书生柳梦梅拾得杜丽娘的画像,挂在书房供养,引得杜丽娘的幽魂深夜到访,与他缠绵一宿。
可这种时候,谁会跑到这里来唱戏?还偏偏要唱这么一出鬼气森森的幽媾,增加现场气氛么?
然而蓦一转念,苏心中突突一颤,开始回想这场游戏的任务规则:每一个世界里,他自己要逃脱死亡的命运,还要阻止尉檀自杀。
细究之下,这个规则有一个自相矛盾的地方:
如果苏没死,自然就用不着阻止尉檀自杀;
如果苏死了,就会变成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鬼魂,没办法阻止尉檀自杀。
这样理解的话,这个规则其实是说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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