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的梦魇却似是彻底缠上了唐无亦一般,一日比一日更漆黑无望,逼得唐无亦根本不敢入睡。
“嗒。”唐无亦听到院门被关上的声音,陆横舟回来了。还是毫无睡意的唐无亦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他不知道他在紧张点什么。这间小院虽然有个很大的院子,但其实只有一间卧房,所以唐无亦一直不知陆横舟这几日究竟是睡在哪里的,不过唐无亦却已不想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他看到亮白的月光下印在门框上的那个影子,仿佛下一瞬那人便会推门进来。
唐无亦忽然觉得有些心跳加速,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装睡的准备,却不知那个影子又转身而走,离开了卧房门口。
一颗跳动的心忽然沉入了水里。
唐无亦知道他是极恨极恨这个西域男人,可是他此时却还是不自主地翻身下床偷偷地拉开了一条门缝看陆横舟不睡觉在做什么。
看月亮,陆横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月亮,黑色的身影仿佛就要这么融入黑色的月色阴影中,消失不见。
陆横舟看了很久的月亮,久到唐无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坐在了地上,久到他不知何时靠着门框睡了过去。
但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却已经躺在了床上。
唐无亦觉得陆横舟这个人定是个白日睡觉的夜猫子,因为他从未见到陆横舟睡觉。
一连几天的晚上,唐无亦都躲在门后偷偷地看陆横舟坐在院子里看月亮。虽然陆横舟带着兜帽,看不清脸,但是却可以感觉出抬起的脸后定是双专注而痴迷的眼,仿佛月亮才是陆横舟最美丽,最诱人的情人,让他千般看万般看都看不厌。
陆横舟愿意花一整个夜晚去看月亮,却不愿意看他一眼。
他便是如此枯乏无味惹人厌弃么?
唐无亦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闷得发疼。
迷糊中唐无亦忽然听到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他被人温柔地拥起来,放到了柔软的床铺上,但当那人转身欲走时,唐无亦猛地睁开了眼下意识地拉住了那人的手腕。
唐无亦看着那人停滞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颤了颤,却仍然没有放开。
陆横舟转身想捏捏那只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谁知那手却如蛇一般地缩了回去。陆横舟苦笑了声,褪下外衣,坐上床将那人抱进怀里一起躺下。陆横舟可以明显感受到那人全身绷紧的肌肉与抗拒般的颤抖抽搐,只轻声说了句:“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便不再言语。
当唐无亦被陆横舟环入怀中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久旱逢甘霖般满足的喜悦,只是很快这种淡薄的喜悦便被身体所的恐惧与惊怕所淹没,那夜痛苦折磨的回忆又如潮水般涌来,让唐无亦不自主地挣扎起来。
只是无论唐无亦如何扭动挣扎都脱离不了这个铁箍般的怀抱,最后当他认命般放弃抵抗时才发现,陆横舟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睡得很沉。
唐无亦看着陆横舟露出的半张脸,竟也逐渐觉得困倦,轻微扭动了下换了个舒适的位置,也沉沉睡去。
安逸是杀死杀手的利刃,这句话必是没错。
陆横舟之前几乎从不睡觉,或者说他无时无刻都在睡觉,那时的陆横舟即便在行走中依然能放松身体休憩,那时的陆横舟即便是三日不眠不休亦不会感到疲倦,刀口舔血的日子让他练出了一身过硬的身体素质,而安逸的睡眠只会磨钝一个杀手的意志,摧软他的神经。
所以陆横舟从来不会睡着。
更何况这世上的许多事都容不得他睡着。
直到那日他拥着昏迷的唐无亦醒来,那是陆横舟一生很少的一夜深眠,舒适安逸的睡眠如罂粟一般令人痴迷令人上瘾,让陆横舟舍不得放手,以致短短几天,陆横舟竟养成了要抱着唐无亦才能入睡的恶习。
就如此时一般,几日未睡的陆横舟只要在唐无亦身旁,便能很快地陷入深眠。
那个唐门男人似乎有着令人安定的气息,而这种安定恰是陆横舟活了这么多年都郁郁不可得的。
头一次,觉得,似乎还是个人。
天刚微亮,当唐无亦再次被漆黑的梦魇折磨醒的时候,抱着他的陆横舟还在睡,睡得很沉,仿佛即便此时唐无亦把利刃刺入他脖子也不会惊醒。
唐无亦觉得这是个逃离这个恶魔的极好时机,像唐无亦这般的人,要神不知鬼不觉将利器刺透一个熟睡的人的脖子难道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唐无亦摘下尖锐的耳坠,握在手里,对着陆横舟的动脉,暗自运起内力猛地拍下去!
还差一寸,尖锐的耳坠还差一寸便能刺透陆横舟的喉咙,便能让这个恶魔永堕地狱,便能重获自由,可唐无亦却下不去手。
看着那个西域男人安静的睡颜,他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唐无亦觉得他一定是病了,并且病得绝对不轻。
或者没有人能在这种境地下不得病,还能正常,他唐无亦再如何,也逃不出作为一个人的感情。
紧握在手中尖锐耳坠磕破了掌心的皮肤,唐无亦却置若罔闻,直到被某人猛地收紧的手臂贴进怀里的时候,才堪堪回过神来,只听头顶那人轻笑道:“醒了?”随后紧握的手被人掰开,藏在掌心的耳坠被那人捏起随意一弹,便没入了木质的床柱中。
——夜不能寐的理由之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枕边人便会置你于死地。
“一清早握着这么危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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