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只感觉四周围非常静,他睁开了眼睛,试着低低地唤道:“……陈颐……”
“我在,唐尧,我在。”陈颐的声音瞬间传来,唐尧忽然就觉得心很定,这段日子一直在养病,但无论何时,只要他出声轻唤,这个人一定就在,仿佛从不曾离开,唐尧一个人待惯了,他也不喜欢依赖任何人,但如此坚定的陪伴,却让他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更奇妙的是这个人居然是陈颐,而偏偏只要是陈颐,他就无法拒绝,更容易纵容。
“唐尧……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说……”陈颐的声音有些紧张,虽然他们相识才半年左右的时间,但唐尧现在已经能够轻易地分辨出陈颐的情绪来,就听陈颐又说:
“我希望你先别动气,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唐尧听他这么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不过他没有把那件事说出口,而是应了陈颐一句:“……你说……”
陈颐安静了片刻,似乎是在考虑要怎么说,开口的时候,感觉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
“我……拒绝了手术。”陈颐说着,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有我的理由。”
唐尧没开口,他静静地听着。
“唐尧,你的琴,其实早就坏了,我一直没敢跟你说,但我拒绝手术,不是这个原因……我问过李医生了,我的手指只要骨头愈合良好,就能恢复大半,也不是完全不能弹琴……当然,我也有我的私心想留下它,所以,请你原谅我的任性……”
唐尧这时候感觉陈颐的手碰触了自己的手腕,他的大拇指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摩挲着,仿佛是在跟自己撒娇似的,却又好像带有一种异常坚定的温柔,就听陈颐又道:
“我刚才说拒绝手术,不是因为你的琴坏了的缘故,而是……而是……”他的语调显得更紧张了,好半天才接了下半句:“而是唐尧,我想为你制琴。”
唐尧一愣。
其实陈颐说他私心想要留下断指的时候,唐尧就明白这是为什么了,这个陈颐恐怕是想一辈子对自己做的这些事,包括那把被毁的琴,但唐尧万万没想到,陈颐还抱了这样一个念头。
那琴,唐尧后来一直不问,便是不敢问,今天从陈颐口中得到了自己料想中的结果,心中也是一痛,但这一刻,当陈颐说他要留下断指,和想为他制琴的这两件事的时候,唐尧心中的疼痛相当奇异地减轻了,仿佛因为有一个人早就分担去了这种疼痛,并为之许下了如此动听的承诺,这一瞬间让唐尧不禁感到疑惑,他不知道是祖母这把琴把这个人带到了自己身边,还是这个人的出现为祖母的琴划下了句点,她终是没有等到缘定的人,唯独留下了这把琴,而这把琴现在断了,陈颐却说想为他制琴。
“唐尧?”
唐尧一直没出声,令陈颐紧张不已,他忍不住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唐尧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来,便对陈颐道:“……既然……是你做下……的决定,我当然……尊重……只是你的手……”
“放心!我已经问过了李医生,它不会影响我想做的这件事。”陈颐连忙道:“我向你保证!”
“好吧……那……就依你……不过……”
“不过什么?”
“……等我……出院后……我想……亲自为……那把琴……安一个……冢……”唐尧缓缓地说了出口。
陈颐一怔,心下涩然,然后答应道:“好。”
他不敢说出“我帮你”这样的话来,因为只有他,是最没有这个资格的。
第45章 相濡以沫(一)
做下为唐尧制琴的决定,陈颐又去找了那位顾师傅一次,一来告诉顾师傅那把琴唐尧最终决定的安置方法,二来,尽管他对古琴还算熟悉,但制琴却是纯粹的门外汉,若要自己从头到尾制一把琴出来,有些问题他也想请教一下。
顾师傅听说唐尧要为琴立冢,表情中似有几分动容,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至于陈颐想要制琴,他有问必答,陈颐道了谢之后,想了想还是给嘉盈发了一条消息,向她道谢,也说日后若有他能够帮忙的地方,让嘉盈随时跟他联系。
手术之后的一个月时间内,一切都按部就班,陈颐每天为唐尧擦身换衣,按摩理疗,说起擦身这件事,陈颐都是趁唐尧入睡后悄悄做的,而唐尧醒的时候,唐胜风还叫了另外一位原本就是唐家的阿姨来帮把手,据说那是一位从小将唐尧带大的阿姨,不过唐尧仍然坚持一个人入洗手间,经常是陈颐将他抱进去,然后再由阿姨进去替他洗了身才出来,里面本来就有淋浴设备,倒也方便,唐尧有一条腿骨折,通常靠另外一条腿站立,这些都是阿姨告诉陈颐的,她说其实她也没帮太多,就是帮唐尧开水调好水温,然后扶他进入浴室,最后等他出来再帮他穿衣罢了,不过唐尧有轻微的洁癖,因而每次都会冲好一阵才肯出来,所以其实每次陈颐抱唐尧出来的时候,总感觉他有些脱力。
头发一直是陈颐帮忙洗的,原本唐尧的意思是住院期间索性把头发剪短,便于打理,虽说头发要留随时能留长,不过当时的陈颐已经到了连唐尧掉一根头发丝都紧张的程度,所以一口就拒绝了,并且特地去美容美发店将洗头的手法学了来,以便为唐尧洗头,这么一来,唐尧也就随他去了。
病房暂时成了他们的家,三餐大部分都是陈颐煮的,忙不过来的时候让阿姨煮,陈颐好在伤了左手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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