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放松的心情,我将笔记又翻过一页,扫一眼上面的内容,立刻明白这写的是什么。这上面的内容紧接着上一段,是2005年4月闷油瓶和“弟弟”探访藏地结束后,弟弟回到族里,和执笔人之间的一些经历。
……
“弟弟回来了,看他平安归来我很高兴,当然我不会多说什么,他倒是很兴奋,主动跟我提了不少事儿,还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绘声绘色讲述这一行的收获。他特别提到族长陪他去探访活尸的经历,说族长比他想象中更亲切,原本以为只有自己去,结果族长乐意陪同,甚至连探访的地点都是族长主动提出的……
我听他说完,仔细翻阅过他的记录,很快发现了问题:他并没有真正接触到活尸,甚至没有确切的证据,这趟收获依然停留在理论和传说里,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我问他要不要放弃对活尸的研究,毕竟在出发前,他说过如果这一趟还是没收获,就会放弃。但说实话,对这个问题我没有什么好建议,家族里对活尸研究最专精的人就是他,可这东西又缺乏足够的证据支撑,如果连他都放弃了,或许我们就会彻底失去这一块阵地,所以……我只能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不,我不打算放弃。他仔细想了想,认真地对我道:之前我的确想过放弃,这一趟也确实没有实质性的收获,但我觉得……或许我还是该坚持研究下去。
因为族长没有忽略这个话题吗?我追问。
他又想片刻,摇了摇头:不仅是这样,我有种感觉,哥,我形容不出来,但我觉得这个问题可能就要突破了……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某一天,我能接触到真的活尸,了解这种传说中介于活人和粽子之间,甚至具备某些灵性和神性的怪物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初夏的夜晚,我们兄弟间看似不经意的谈话,居然会在日后变成血腥的印记,或许这就是命运:想不到,猜不透,却又早已在你的生命里悄然烙下不能磨灭的痕迹。
我看着弟弟,仔细观察他隐藏在细微处的表情,感觉他这趟出门有了明显的成长,应该归功于族长带得好吧。族长就是有那么一种奇特的力量,看似不言不语,我行我素,却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身边的人,让他们发生向好的改变——怯懦的变得勇敢,浑噩的变得清明,天真的变得成熟,而那些圆滑世故的,也会在不知不觉里向他袒露真心。”
……
怯懦的变得勇敢,浑噩的变得清明,天真的变得成熟,而那些圆滑世故的,也会在不知不觉里向他袒露真心……
我盯着本子上这句话,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每个字似乎都说到了我心里,说得真好,很对。
我感觉自己对这位执笔人的感情开始变了,他虽然强势固执,自视甚高,但他确实有资本,不但精明强悍,更目光如炬,他从来没有跟铁三角相处过,却用这寥寥几个字,就写尽了我和胖子在小哥身边受到的影响。
或许,这真的就是小哥的魅力和能力,不论是我和胖子,还是张家的族人,都从他身上有同样清晰的感受。
这闷油瓶,真好……
不知不觉间,我竟有些呆了,心里翻来覆去,满满都是那男人的身影,从与他的初次擦肩而过,到方才他出门前看我的那一眼。前世今生,梦境与现实,忽而分不清楚,也无需再分辨……仿佛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上一个我与这一个我的区别,没有已死的吴邪与还活着的吴邪,我就是我,如同他始终是他。
不论发生过什么,不论有怎样惨烈的命运将我们分隔开。
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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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口气,我继续往下看。翻过页,另一张照片跳入眼帘。
照片上是一个男人,身着黑衣,外表看跟我差不多年纪,或许稍稍年长一点儿?他站在一段高大的墙垣前,怀中抱着两本书册,面朝镜头露出微笑。
他有着和闷油瓶一样白皙的肌肤,也有像他那般的俊朗面容、端丽轮廓,挺直鼻梁上方,温润深沉的眼睛仿佛从不发怒。我不知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在哪里,只看到他脚下的白雪已覆盖了大地,一支红梅从镜头外伸进来,斜斜遮在他头顶,为这些微褪色的黑白世界增添了鲜活的色调。
他是……
盯着这张照片,我久久舍不得移开目光,心里奇异般地涌起酸涩又甜蜜的情感,我想我应该认识他,是的,我一定认识他,尽管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他,从未见过这张脸,但我知道自己是认识他的。
他……我用力闭上眼,将眼睛里的酸楚逼回去,现在不是放任感情奔流的时候,尽管我已能察觉到内心里有道闸门正慢慢打开,一些过去隐隐怀疑过,并在这几天逐渐拼凑成型的猜测正一点点被证实——那是可怕的猜想,是我无法承受的重量,可是我已在迷雾中生活了二十五年,如今浓雾即将散去,即使露出来的东西血腥而冰冷,我也必须面对。
想知道真相,就一定要有承受它的勇气。
我睁开眼,盯着照片上的男人,突然觉得他似乎和谁有些像……不,不是闷油瓶,同为张家人,他们在某些方面当然有相似之处,但这个人和闷油瓶还是不一样的,和我心里那忽隐忽现的想法也不相同。在我看来,他和闷油瓶之间的距离稍微有点远,而和另一个人之间的距离明显更近。另一个人……谁呢?
我突然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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