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咱们进去吧。”
崔叔闻腰杆一收,胸膛一挺,下巴挑到了屋檐上,顽强不屈贞烈无比地从那伙人中间穿了过去。
我很想对他们说:本王冤枉。
到现在为止,本王连他崔翰林的一根汗毛都没摸到!
翰林院的院子不小,里面房舍层层叠叠,编修以上的官儿都各自有自己的书房。我初来乍到,自然没这待遇——估计韩笑卿也没把我放在眼里。我溜了一圈,回头说:“也不必另外给我找地方了,就在崔修撰的书房里添张桌子就行。”
韩笑卿眉毛一挑:“王爷,依下官愚见,毕竟皇上钦点了苏学士为主编,王爷您还是和苏学士在一处妥当些。”我只得点头答应。崔叔闻哼哼冷笑了两声,自己回他的地皮去了。我紧跟着他过去,在身后把门一关,两手抱胸靠在上面:“崔大人,我真的是想呆在你这边……”
他扔了个白眼过来:“王爷你想这一天应该也想了很久了,快到苏大人那边去吧,又何必耗在下官这里?”
我叹息:“罢了。我去了。你终究……”说不下去,只得走人。
虽然父皇钦点了苏青溪和崔叔闻编章王诗文集,但是整个翰林院的人都停了手上的事来帮忙。我的桌子一摆好,韩笑卿就把人都召到跟前,七八个人讨论了一整天。下午时分终于有了些眉目——怀瑾这集子里的诗文按赋、序、表、记、志、应制、酬答、杂诗分卷,因为杂诗最多,又分成了四卷。大的目录拟好,接下来就该往里面塞诗文了。我想了想,跟韩笑卿告了假,递牌子进宫去见父皇,求他让我看看怀瑾的遗墨。
父皇于是打发我去见怀瑾的娘颜妃。
怀瑾封王之后并没有搬出皇宫另立府邸,颜妃也还在原来的思露宫住着。我之前见过她一回,但只是点头行礼而已,甚至都记不清她的样貌。这次一去,才发觉她是个相当和蔼的妇人——应该说是和蔼得有点过了头,先是叫人上了一堆果脯糕点,然后细声细气地夸了我一番,说这可是皇上第一次派太子之外的皇子办差事;又哭了一阵那短命的怀瑾,最后才命人拿钥匙开箱柜去取怀瑾的手稿给我。郑重叮嘱:怀瑾还活着的时候,这些就是他的命,千万小心保管。
我自然是要连声答应的,她又说:“平日里千万谨慎些,不要随便在外面吃东西,天黑之后千万不要出门,若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别拖着,还是立刻找太医吧。”
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想起昨晚在那张纸上看到的东西……我真恨不得能张口问问,她究竟有没有听说过什么事。
那些人……他们究竟是怎样加害我娘的?
然而我只是道了谢,然后揣着一只大大的木盒子回了王府。
一阵心乱如麻,不如去看怀瑾手稿。读着那上面或整齐隽秀或凌乱潦草的文字,和在诗集中的感觉略有不同。
这些手稿都按时间年份排得好好的,所以能看出他那一年,究竟在想什么——
十一二岁之前,什么都写,风花雪月,杨柳楼台,飞禽走兽,看到什么写什么,甚至还有咏蚂蚁的,非常可爱。
到了十三岁,他的诗里开始出现了一个人。这一年里,他写的不是今天在何处见到了那人一眼,于是花红柳绿阳光明媚;就是好几天没见过那个人了,于是冬天到了,万物凋零。
我看了,非常鼻酸。
十四岁到十五岁,他终于每天都可以见到那个人了,于是今天写他的眉,明天写他的眼,后天写他嘴角的笑,大后天写他衣服上的织纹——整整两年,每天不重样。
十六岁,他终于发觉那人早已心有所属。前面五个月用来自感身世——这批诗就是现在最广为流传的那几十首,每首都是凄凉哀婉,读之断肠。后来又交了许多朋友,每天游山玩水逛街喝酒,终于想通了些,于是又多了许多豪放的交游诗。
——但是那些诗统统都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我现在如众星捧月,可是周围越热闹,我就越难过。
酗酒滥赌疯玩到十七岁,生病。病榻上写:我这辈子太伤心了,死了才算解脱。
十七岁的冬天,临终。让他妹妹怀碧公主扶着手默写了一首唐朝王维的诗。
《青溪》。
“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
素已闲,素已闲,原来出自这里。
我很想追到黄泉去把怀瑾追回来,跟他喝酒喝个痛快。
看看外面,居然已经天黑了。
我这才想起来一件事:“来人啊——去看看崔翰林回来了没?”
今天我直接从宫里回来了,没去翰林院找他,结果到现在都没听到他那边的动静。不久有人回来报告:“抬轿的人说是崔翰林叫他们先回来了。”
很好。住到我家的第二天,就开始不守规矩了。
怀瑾,虽然大家是兄弟,我却不想步你的后尘。
如果连手都不愿意伸,又怎么可能抓得住想要的东西?
我大喊一声:“何昭!备马!本王要出门!”
第四十一章 花街逮捕行动
大概世界上所有的红灯区都是差不多的。云嘉的花街看上去和离京那条别无二致——两边莺莺燕燕红红翠翠一团锦绣。我在街口下马步行,一个一个看着那些灯笼,不费什么事就找到了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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