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旧是旧,店主市场拂拭,看着也还算齐整。因是小本生意,菜色不多。溜黄菜,炒豆芽,油焖豆腐,酱牛肉,也有客人自带生肉生菜,交到柜上,让炒熟了裹送摊煎饼的。那份量,十足!
稚华点了一份溜黄菜,一盘酱牛肉,一碟炒豆芽,一碟油焖豆腐,几张摊煎饼,边吃边等菜上齐。吃到一半,门外进来一个背着布褡裢的中年汉子。那布褡裢看着空空荡荡,他却背得满头大汗,吃力极了,挪几步路都艰难。似乎是个熟客,店主人一见他露头就赶紧迎上去:“哎呀!老罗,今儿个又出公差呀?我来帮你拿吧,瞧把你累的!”。店主人作势要接,那中年汉子赶紧一躲,笑笑道:“不必,我拿得动,多谢您费心,还烦您替我备份饭。”。“老样子?”。“对,老样子。”。老样子就是一碟炒豆芽,一小盘酱牛肉,三张煎饼。他进来时店内已满座,前后左右张望一阵,见实在没地儿腾了,就想转身朝屋外走,寻座儿去。正月,外头齁冷,没几人愿意呆那儿灌西北风,座儿剩下不少。他刚走到门槛那儿,有人喊他:“老罗!老罗!!”。一回头,两老鬼在西北角一个座儿上手舞足蹈。
这俩人……我不认识呀……
他纳闷,两老鬼他乡遇故知,兴兴头头地从凳上蹦到地上,一左一右拽住他,往赵孟田跟前送,“陛……咳,孟田啊,这是老罗,他可是咱们秦广……咳……里头干得最卖力的了!干活儿从来都是心里有数的,最要紧的是,他对您可是忠心不二的呀!即便是干活没得工钱领,他也从没有半句怨言!”。赵孟田赶紧把他往座儿上让:“坐!快请坐!”
老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过,里头有座儿总是好的,至少在外头灌冷风,犹豫再三,他还是坐下了。老鬼虞虎与他附耳叽咕一阵,他小豆豆似的眼睛大了一圈,灰蒙蒙的眼珠子一霎时大放光芒,再听一会儿,他从座儿上退下来,就要往地上跪,赵孟田手快,一把搀住,两人靠的近了,越看这张脸越觉得他不易,实在不易。没工钱拿,怎么养家糊口?这么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想必难事不少哇,瞧这脸皮,风吹日晒,蚀得跟老荷叶似的,一色的苍黄。身为秦广王,看底下人过的这么清苦,心里也不好受啊!所以说挣钱是最实际的,有了钱,即便不能解决全部问题,也能解决大半,上上下下都不用愁成这样了……
老罗自从知道坐在旁边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以后,屁股跟挨针扎一般,左右是坐不安稳的。赵孟田见他拘束,就没话找话,宽他心,“这是啥?”。他一指他肩上的褡裢。老罗一脸的为难,说嘛,怕别人听见,不说嘛,怕对上头不敬。两老鬼捅捅他,再附耳叽咕一阵,他使手在桌上沾了点儿水渍,一笔一划,划拉出两个字来。赵孟田探头一看——生魂?!敢情这小小一条不起眼的褡裢,竟是装生魂的“收魂袋”?
“咳,一袋……能装多少?”
“……少则五六十,多则七八百。”
我个天爷!怪道压得他腰也弯了背也驼了。
“陛……孟田啊,东西太沉,背久了腰骨都要给压断的呀!”两老鬼低头哼哼,双泪长流。
“那、那为啥不买匹马来代步?”赵孟田话音才落就悔了。钱不够。买好马肯定是不够,不买好马买病马,买来又有什么用?说到做不到,面子往哪搁?就改口:“咳,我是说,买头小毛驴驮着怎么样?”
“您有所不知,生魂虽是一缕魂魄,可份量却一点不比在生时轻,一般马匹是载不动这么些生魂的。”老罗摇头苦笑。
“那、那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有倒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出不起那么大价钱……”老罗喝口水润润嗓,接着说,“早年间是有匹代步的马的。那马真是好马,跟了我八百多年,老伙伴了……没法子,宣纸年日一长就发潮、长霉斑,用不了了呀!”
赵孟田越听越不着四六。马关宣纸什么事?哦,宣纸发潮长霉斑,马就不能骑了?怪事!
“陛下,”稚华靠过来小小声说道:“勾魂使用来代步马匹是画在纸上的,越是出自名家之手的马,越是神骏有力。”
“哦,原来如此!”
“那你想买的那副马画,要价几何?”
“……五千两白银。”
“……”
一听要价,众鬼都默了。默了一阵,赵孟田拍案道:“哪个混账王八蛋开的价?!五千两银子?他怎么不去做胡子(土匪)?!漫天要价也不是这么个要法啊!”
“您有所不知,那副马画出自韩庆之之手,笔力非凡,马身膘圆而不肥腻,马首长,马齿实,马尾扬,马胫骨到马蹄那段修长柔韧,是匹日行千里的良驹啊!”老罗边赞边掀嘴咂舌,啧啧有声,心向往之,却因阮囊羞涩而不得不望“马”兴叹。
“韩庆之画的马?难怪了,他的画别说人界,就是在天界也是叫得响的。”稚华点点头,虽然买不起,但也觉得人家这价码开的公道。
“想要还不简单!”五凤趁众鬼不注意,一口气将面前那盘酱牛肉全葬进了肚皮里,撑的慌,捧着鼓凸凸的小腹慢慢揉,“想要,我给你们要来!不过,你们先得想好怎么谢我。”
“怎么?你有办法弄五千两银子来呀!”赵孟田嬉皮笑脸,没一点正经——小屁孩说的话,当个蔫屁听听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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