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起一盏琉璃八角灯,橘光懒懒散开,照应出桌旁纤瘦佳人。唇角勾起轻蔑弧度,杏子眼微眯淌出盈盈寒色。
因习惯了昏暗,黑影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良久才强撑开眼皮。黑衣裹身,墨发束成利落马尾自然垂下,五官平平,眼距虽宽却仍旧掩不住其中锐利。
果然……
林鸾的笑容越发寒冷:“怎么,事到如今,你背后的主子还不肯现身吗?”
化不开的沉默凝结在暖阁内,任由橘光氤氲也柔转不开。
“卿本佳人,奈何为凶?”
话虽是对着面前这位黑衣人说的,可杏子眼中投映出的,却又好似另有其人。即便如此,黑衣人依旧不发一言,只一味地阴沉着双眸回视她,僵硬的气氛宛若绵延群山,毅然横亘在二人之间,良久不见消弭。
“林姑娘才智过人,名不虚传,妾身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清丽话语陡然打破此间浓郁,橘光融融,在茜纱窗上依稀勾绘出半副玲珑侧影。林鸾斜眼追随着那人,右手则渐渐拂上腰间的绣春刀。
雕花木门被吱呀推开,一只藕色芙蓉绣鞋携满外间干涩寒气跨进门槛,继而是一袭流彩暗花云锦罗裙,上头配着如意云纹上衣,外头罩着件软毛织锦斗篷,兜帽下压着鸦羽般的乌发,肤白凝脂,眉眼生娇,虽巧笑淡然,可笑意却终归未括进眼中。
“给秋夫人请安了。你我二人果真缘分匪浅,刚分开才不过一个时辰,竟然又见面了。”
林鸾转向来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状若平常,小身板却挺得笔直。
秋夫人敛眸以示回礼,玉手捧着个金葫芦掐丝珐琅手炉,十片葱白小指上还染着淡红色凤仙花汁,更衬其肤白胜雪:“既然都闹到这副田地了,姑娘有什么话,直说了便是,妾身不似你们,不会说那劳什子弯弯绕绕的漂亮话。”
藕荷绣鞋又婀娜迈进了几步,随意打量了一圈,笑得更加妩媚。林鸾摆足气势,扬起水藕般鲜嫩的脖颈冷哼道:“那就烦请秋夫人恕林鸾无礼了。”
边说边挺胸上前一步:“城中那起惊世骇俗的挖心杀人案,可是秋夫人苦心孤诣的大作?”
织锦兜帽淡笑颔首。
“所图为何?”
“林姑娘不是都知道么。”举起一只玉手揭下兜帽,扶正发髻上的朱钗,又顺着面颊轻轻抚下,“倘若不是为了这皮囊能永久光鲜,谁愿意去吃那劳什子古怪秘方,光是听就倒足了胃口。”
杏子眼上秀眉蹙起:“生老病死皆是自然,你这般逆天改命,残害无辜,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秋夫人似有多年没听说过如此笑话,扑哧一声忙背手掩嘴,另一手翘起兰花指点向她去,“那就快些让妾身开开眼界,这世间报应究竟为何物?”
怒火蹭的一下蔓延至灵台,林鸾顿觉心中作呕,喉间似含了只苍蝇般恶心。
“姑娘就不想知道,妾身为何如此执着于这皮囊?”话语间融着些许失落,眼神哀怨。
林鸾扯动嘴角,不耐烦地摩挲着刀柄,脑中飞速运转估量,想这房中虽只有一位能武之人,可外头的埋伏恐怕不容小觑,若是硬闯,胜算只怕不到一成。
秋夫人见她并不理会自己,有些着恼:“世人皆道我与老爷青梅竹马,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原本我也曾这般天真,以为我们能安稳喜乐直到白头。”
握在刀柄上的手忽而一颤,怔怔看向那人,原本清晰明朗的思绪被无端抛来的线团给打乱。“青梅竹马也未必就能暮雪白头”,清泠的声音在灵台中不断回荡徘徊,挥之不去。
见她似乎提起了兴致,秋夫人也敞开了话匣子:“一女子生在这世上,本就有许多无可奈何,未出嫁前依附着父家生活,出嫁了便只能凭着夫家过日子,还有个劳什子七出之条在那摆着,当真越活越无趣。”
还真叫言澈这小子猜中了,这对夫妇,果然有猫腻。
“说起这七出之条,你可知我最恨哪一条?”
林鸾沉吟,心中虽有个大概却又不好明说。
“无子,为其绝世也。”丹唇轻启,却是刺骨冰凉,“妾身腹中本无太多墨水,可这费舌头的话,却莫名记得真切,一字不落。”
望着眼前如花似玉的蛇蝎美人,林鸾突觉怅然。纵使是如花美眷又如何?到底是抵不过世间条框。这几年她也略有耳闻,秋夫人嫁来多年,诞下一女后便再无所出,秋老爷子虽一直未纳妾,奈何人言可畏,若是秋夫人再无法诞下子嗣,这小妾迟早是要过门的。而她呢?色衰则爱驰,倘若失去夫君的依仗,膝下有无子可供撑腰,晚景生活可想而知。
“妾身早年产女害了病,想要再诞下一儿半女委实苦难了些。更何况妾身本就以色侍人,如若能一直保持这般美艳皮囊,想老爷即便是纳了妾,定也会疼惜爱抚我多一些。”秋夫人再次抬手搭上面颊,纤长睫毛柔柔垂下,于眼睑覆上淡淡阴影。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林鸾讥讽,适才的怜悯烟消云散。
“哼,你和他都一样,见不得我好罢了。”秋夫人颦起双眉,面上娇羞一扫而光,“说是为了我好,才将案子挪到刑部压着;说是为了我好,才寻了个替罪羊下狱;说是为了好,才宿在衙内,竟连家都不肯回来了!”
林鸾挑起一边眉梢,摆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倘若真的为我好!他就该趁案子还在手中的时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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