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他落入誉王手中,那也跟他父皇一样,是绝对没有活路的。
“殿下……”梅长苏垂下眼不看他,硬起心肠道,“夺嫡之路本就是由鲜血与尸骨铺就,这一点您早就知道了不是吗?牺牲总是难免的,所谓舍车保帅,孰轻孰重……”
萧景琰猛地伸手抓住了他衣领,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怒道:“什么狗屁轻重?!萧景桓若是抓住了你,用你来要挟我,难道我就能眼看着不管吗?!”
梅长苏忽然想起他当初误会自己设计霓凰,也曾这样揪着自己衣领怒喝。想不到世事多变,两年过去他竟然开始为他曾经鄙视厌恶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的谋士担心了……
他忍不住微笑起来,将一只冰冷的手覆上萧景琰紧攥的拳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抓到我的。”
“你还有脱身的办……”萧景琰“法”字尚未出口,忽然明白了梅长苏的意思,一怔之后又气又急地吼道,“梅长苏!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你要是敢……”
他盛怒之下使力甚大,梅长苏已经被他揪到了两人鼻尖对鼻尖的距离,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灼热的呼吸,大概是脑子也被他吼晕了,竟然鬼使神差地侧头吻了上去。
他实在不擅此道,毛毛躁躁地撞上去,除了让两人唇齿生痛之外,倒是也成功的让萧景琰闭嘴了。
萧景琰仿佛受了极大惊吓,两眼瞪得铜铃一般,两人嘴唇相贴着近距离对瞪了一会儿,梅长苏才微微向后仰头,拉开了一些距离,无奈道:“那你要我怎样?你要我看着静妃娘娘落入他手中,然后你为此任他拿捏,引颈就戮吗?”
萧景琰仍旧是呆呆的,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梅长苏轻轻将他兀自攥着自己衣领的手掰开,低声道:“殿下……景琰,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三千对五万,我们的胜算实在不大。你身为主帅,是所有人的希望,绝不能感情用事……”
他语气中几乎带上了求肯:“你若死了,那就一切都……赤焰军和祁王的冤屈再也不能昭雪,大梁会落入一个心中只有权利私欲的乱臣贼子手中……就连我——我即使能逃得一命,但萧景桓登基后岂会放过我?到时整个江左盟,还有卫峥云姑娘他们,只怕都难逃一劫。”
萧景琰重重喘着粗气,目眦欲裂地瞪视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撕咬他一般。
梅长苏毫不畏惧:“我本来不必告诉你的,你离开之后我要做什么你难道还拦得住?可是……是你说的叫我以后不再瞒你,我……”
“闭嘴!”萧景琰忽然怒喝,接着一抬手按住梅长苏后脑,狠狠吻住了他。
梅长苏闭上了眼睛。
他没说实话,可也不全然是假话。如果可以,他真的并不想再瞒骗于他。
明天一别若成永诀,将来若是蒙大哥静姨按捺不住将真相告诉萧景琰,萧景琰会不会恨他在最后一刻还在骗他?
可这些都是将来的事了。
萧景琰的吻激烈而凶横,带着暴戾的怒气,发泄似的吮咬他的嘴唇,不断用力挤压逼他松开牙齿,然后闯进他口中攫住他的舌头。好像想要把他就这样吃下去。
梅长苏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又颤抖着张开,最后搭上萧景琰的肩头,拼尽全身力气回吻。
他的回应令萧景琰更加失控。淡淡的血腥味很快在两个人的口腔中蔓延开。
梅长苏把全身的重量都交付给抱着他的那双手臂,昏昏沉沉的脑中忽然闪过不知在哪听过的一句戏文——
“只见那活人受罪,哪曾见过死鬼带枷?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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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戏文出自昆曲《孽海记?思凡》,原文是“只见那活人受罪,哪曾见死鬼带枷,阿呀 由他,火烧眉毛 且顾眼下,火烧眉毛 且顾眼下”。
第十三章
帐外一阵疾风卷过,王帐中的烛火晃了两晃悄然熄灭。酝酿了半晚上的夜雨终于落下,整个营地听着雨声安详地睡去。
梅长苏那点豁出去的勇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被萧景琰推着倒在帐中的床榻之上,虽然萧景琰双手护着他后脑,可他似乎还是被摔懵了。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正在或者将要发生的事,可是嘴被占据着,身子也被牢牢压制无从推拒,只好整个人僵成了一块床板。
萧景琰终于在他窒息而死之前松开了他,喘着粗气与他额头相抵,手放在他腰带上却没进一步动作。
梅长苏略带张惶的睁开眼睛,就听他迟疑着干巴巴地说:“长苏,我……”
然后又没了下文。
帐中一片黑暗,虽然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也看不清什么。可梅长苏就是无端觉得他看得到萧景琰的双眼——他眼里仿佛也在下着潇潇夜雨。
梅长苏忽然觉得这一切荒诞得可笑。
他在愧疚心疼到了生死关头都不能对萧景琰说句实话,萧景琰大概也在愧疚心疼生死关头或者又要牺牲他,而他明明不舍不甘却别无他法。
可他们两个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抬起一只手覆上萧景琰的眼睛,贴到他耳边轻声道:“别说话了。”
萧景琰果然就不再说话了。
直到两人衣衫不整,肌肤相贴,他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因为确实没什么好说。
“我一定会赶回来。”
“若有不测让飞流他们护着你和母亲一起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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