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中间显然有人没管好自己的嘴。不管是谁,他们全逃不了干系,不知会遭受怎样的责罚。但盼易公公不知道,皇上不知道,那些话传几日能消停下去,大家安生。
可惜宫中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身为大内主管的易公公又不聋不瞎,就算众人议论时有心避开他,又怎么可能一直懵然不知。
无意间听见两个小宫女议论的时候,易公公眼前都是黑的,第一反应也是无论如何要瞒住皇上,否则自己项上人头危矣!可转念再想想,自己能无意间侧闻,皇上为何不能?他伺候萧景琰四年,早已深谙这位陛下的脾气——自己驭下不严管教无方之罪是逃不了的了,若是自己主动认了,皇上说不定还能网开一面。若是等皇上自己听说了,然后再发现自己知情不报,有意瞒着他,那可就死定了。
易公公思前想后,最后一咬牙,决定破釜沉舟。待萧景琰是夜安寝后悄悄将养居殿所有下人召集起来,发狠逼问是谁漏了风声。一开始自然没人敢认,但易公公言明找出祸首,其他人或有生路,否则就是大家一起背锅——
“你们可别糊涂猪油蒙了心,想什么法不责众。是谁嘴上没把门的也别害人,自跟我去见皇上。皇上待咱们向来宽和,说不定责打一顿也就没事了。若等事情闹大了皇上亲自查问,那可谁都保不住你们——皇上平日待苏先生如何你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一朝事发,不用等苏先生去御前诉委屈,皇上先就能把你们——连我在内,一起砍了给先生出气!”
几个宫女太监互相看看,都吓得脸色发白。终于有个小太监膝盖一软,扑通跪倒,颤着声认了。
他也不是故意说漏,原是有天不当值,与宫中几个交好的弟兄吃饭喝酒,多饮了两杯。恰逢席间有人说起苏大人升任中书令之事,说他年纪轻轻位极人臣,只怕物极必反,登高跌重。
说话那人年纪较话总是有些酸溜溜的,这小太监平日对谦和友善的苏先生甚是敬重,酒意上头之下忍不住开口反驳,结果争论之间不小心就说出了“皇上与苏大人感情好得很,这么多年一心一意的,才不会兔什么狗子烹呢!”
他其实也没说什么露骨的言辞,可就这“感情好”“一心一意”几字已足够人浮想联翩,有心人要做文章,更何须进一步求证?
酒醒后他回想起此事,已自吓得六神无主,这些天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内疚,几乎想要一死了之,这时惊怕过后心一横认了,反倒整个人都轻松了些,抹着眼泪道:“我明天自去跟皇上认罪,打死我也认了。皇上仁慈,有人认头,想必不会迁怒各位的。”
易公公抬脚就踹:“你自去认?你够格吗?”
第二日到底是易公公带着那小太监跪到了萧景琰跟前。
萧景琰听完后霍然而起,瞪眼道:“你们说什么!?”
易公公伏地直喊臣该死,那小太监先前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勇气在天子之怒前瞬间烟消云散,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快要尿出来了。
半晌后萧景琰才缓缓坐倒:“去把列战英给朕叫来。”
易公公和小太监偷偷互相对望,不明白皇上叫列都统来干什么,要秘密宰了他们吗?不由都迟疑未动,就听皇上重重一拍桌子:“还不去?!”
易公公连滚带爬的去了,徒留那小太监一个人跪在原地瑟瑟发抖。萧景琰蹙着眉斜了他一眼,十分心烦的摆摆手:“行了,你也出去。”
小太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样?皇上连骂都没骂自己一句,就这样放过自己了?
“皇、皇上,”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神使鬼差地问出了口,“您不、不责罚小人?”
萧景琰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不责罚。快滚。”
小太监满头雾水做梦似的滚了。
他自然不知道皇上本心是很想揍他一顿的。只不过做了四年皇帝,萧景琰早已不是那个只凭爱恨行事的鲁莽王爷了,他从前在朝上当着百官之面说过“此事若是真的,就不该拦着世人议论;此事若是假的,又何必怕人议论?”,当时虽是和列战英做戏给群臣看,但这席话却也是他真实的想法。
他要一个君明臣直的朝堂,那首要一点就是杜绝“因言获罪”。尽管只是后宫中一个小太监,但一来他说的是事实,二来他是无心之失,说到底还是出于维护自己与梅长苏的一片好心——虽然蠢了点,但自己岂能说一套做一套?
何况……当年他将梅长苏留在朝堂,又和他保持着君臣之外的那层关系,不是早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吗?如今私情被揭破了便去迁怒责打一个小太监的话,未免也太叫人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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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战英没多久就到了。君臣两人视线一对,列战英立刻带着几分惶恐的垂下了眼睛。萧景琰一看他这神情就明白他一定也听到流言了。
“那些话,传了多久了?”萧景琰开门见山。
列战英眼神飘忽,还想挣扎:“什、什么话啊皇上?”然后被萧景琰沉沉的目光一盯,知道已然瞒不住,苦着脸回道:“有些天了。”
“只是在朝中宫中传,还是……?”
列战英踌躇片刻,小声道:“怕是民间也传开了。”
“都说些什么?”
“……皇上,不过是些闲言碎语,不值得您动问。”列战英哪里敢学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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