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将死未死之际,残躯挣扎了一下,这又有何古怪?”
盖聂摇头道:“阚伯的尸体距离血阵并不算太远。如果当时他尚未断气,濒死挣扎,动静一定不小,怎会除你之外无人察觉?如果他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那么你听到的动静,又是什么?”
卫庄挑了挑眉毛,一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表情。“……对啊,是什么呢?”
盖聂并不上当。他在棋盘上放下一枚黑子,却是在双方激烈争夺的区域之外。“是白凤。”
“嗯?”
“发现尸体时,我听见了古怪的鸟鸣声,却并未多加在意。如今想来,当时你所听到的并非阚伯造成的动静,而是鸮鸟发出的讯号。这又反过来印证了白凤一直在追踪着阚伯,所以才能在他死后第一时间将尸体的位置告知于你。”
“师哥倒是说得活灵活现的,仿佛你亲眼所见。不过你的推测之中尚有一处矛盾。”卫庄笑道,“如若白凤早就潜伏在那个巫士身后,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画成血阵、放出怪物?他见怪物冲进殿中,便应知阚伯要对我不利,何不早点出手杀了他?”
“……他还是个孩子。”
卫庄挑眉道:“你若是见他人小便轻看他,日后可是要遭大祸的。”
盖聂深吸了一口气。“即使白凤有把握暗杀阚伯,我想你也事先嘱咐过他,不准他出手。”
卫庄盈盈笑道:“过了这么多年,师哥也该略知我本x_i,ng。我可并非师哥这般的慈柔之人。”
“这与你的x_i,ng情无关,与你的目的有关。你不愿阚伯死于锋刃,却想见他死于巫术。”盖聂道,“今日我苦思许久,终于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流沙与负刍做的交易是暗杀。他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把持朝政的李园,更包括当今楚王。然而昨r,i你提到过,传闻阚伯以巫术诅咒楚王,令楚王无嗣,因此深得负刍信任;既然负刍如此迷信巫蛊之力,那么将来楚王无论是病死、还是被人毒杀,都可被阚伯归功于巫术。于是他愈发得宠,而流沙却毫无机会得到信任和重用。所以你想要除掉此人。但你初来乍到,如果现在出手谋害公子手下亲信,必然会使负刍恐惧提防。杀也见疑,留也见疑;所以你便设计,挑拨阚伯主动出手对付你——倘若他死于巫术反噬,自然是他自己的责任。公子负刍更会看重你的武功谋略,从此委以重任。”
他转过头,看不见师弟脸上丝毫动摇的表情。
“昨夜之宴,乃是猗顿一手筹划;公子也曾列席其中,却提早离席。若说他们对阚伯的y-in谋毫不知情,实难令人信服。师哥莫非以为,这两人也与我共谋么?”
“公子负刍或许当真毫不知情,或许知之一二,却有心放纵阚伯为难于你;但无论如何,他应当不知晓阚伯会将席上的其他人都牵连在内。至于猗顿,他是你的计划中,最重要的棋子。是他怂恿阚伯出手,又筹备宴会,处处为他制造机会。阚伯恐怕至死都认为猗顿是他的同谋,却不会想到自己的一切行动皆在计算之中。”
“那你要怎么解释,阚伯打算宴会上所有人一起杀了,而不是只杀我一人?”
“此人的巫术或许很强,但使用起来必然也有诸多限制,控制也绝非易事。如果他能j-i,ng确地驱使那些怪物,早就替公子负刍刺杀了深宫之中的楚王。又或许,我们先前的推测也是成立的,他确实是y-in阳家的间人,心中又另有盘算,想要趁机削弱楚国的实力,阻止韩楚结盟。无论原因是哪一种,结局都是一样的——他下定决心不计代价、利用这个失传已久的血阵来除掉你。另一方面,你通过猗顿,对阚伯将在宴会上动手的计划知之甚详,却不能事先预知他会用何种巫术。不过你甘冒这个风险。”
卫庄扶着额,淡灰色的眸子上流光四溢,视线笔直地刺进盖聂瞳孔深处。两人互瞪许久,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惊得屋顶上的白凤和万千雀鸟四散飞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够了才道:“很好。很好。师哥,你既非蠢材,又非废物。你能看穿师弟的小小手段,不知为何,我心中很是快活。”
盖聂皱眉不语。卫庄的手段,他自觉钦佩,却并不喜欢。
“如今想来,那个盛满油的铜鼎会恰好出现在那里,怕也是猗顿j-i,ng心安排好的。”卫庄自言自语般地解释道,“他已决定无论阚伯施用何种妖法,之后都要纵火消除证据。即使没有你我二人,他的人也会相机行事。此人手段之狠辣,行事之决绝,恐怕犹在我之上。”
“……你太谦虚了。”
“师哥你什么意思?”
盖聂垂下眼帘,暗自喟叹。昨夜的鲜血和惨嚎、恐惧到变形的人脸和扭曲鲜活的躯体,仍然历历在目;伤亡者中有几个贵胄子弟,想必公子负刍已将他们的家族一一安抚;但大多数死者都是在场的侍女、仆役、乐师、护卫,更有许多随从为了保护其主而惨死。还有那三个被当做牲畜一般斩首献祭的人。听说陈城买卖奴隶之处也在北市,想来是阚伯在挑选牛羊的时候,一并买下的吧?
不过是些下人罢了。设宴的猗顿不把他们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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