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钟正面盖着玻璃门,表盘搪瓷面上留了个方方的小口,可将钥匙插上去给钟上弦。
——这表盘完全按着古人计时习惯来,只有时针,没有分针、秒针。因为“发明”座钟的宋大人一时编不出太合理的理由,能让他在汉中府遇到会做钟表的外国人,学会国际计时方式。
不能直接照搬国外,就只能先按中国的计时法来,再找借口调整改进了。
不过也只是他这个见识过现代钟表的人要求高,这钟即便进到宫里,和别人的贡品相比,也可跻身一流了。
宫中从来都是以日晷、漏刻计时,更准的便是钦天监的水运仪象台,却都没有这般精致华美,可以摆在屋里赏玩的。就连天子得了这座钟也爱不释手,召献钟的褚左使进宫演示用法,还让他带来的匠人打开钟后盖,亲眼看了看里面的机关:
精密咬合的黄铜齿轮不停转动,连动着来回不歇的铜摆。每到两个时辰相交,或某时正,钟箱内便会发出撞钟般低沉的响声,为人报时。
这钟表虽不如祥瑞喜人,的确也是实用又可意的东西。
新泰帝站在摆放钟表的小桌前,一面看着时针缓缓移动,一面温声问背后的褚长史:“这又是宋卿所造吧?这钟里面装着那些带着细齿的轮子,只怕十分难打磨,不知可要耗多少人力才能做得成?”
褚长史因要献座钟,离开之前曾到经济园里仔仔细细看过一回制钟流程,此时应对起来自是胸有成竹。他甚至问一答三,细细讲了如何用车床加工打磨铜齿轮,钟里和钢制发条又怎样带动齿轮转动,让表面时针不停转动的。
新泰帝听着倒觉着颇有趣味,追问道:“在京里也可造得出这样的床,做得成这样的钟么?”
褚长史恭恭敬敬地应道:“回陛下,汉中可做的,京里自然也可以。宋知府已命人画了钟表样式图,还派了会装钟表的匠人随臣入京,便是要将此术献与朝廷的。”
天子笑道:“他倒大方,惠儿也不拦他,不怕以后京里都会做这座钟,他们再拿不出这样压倒众人的东西了?”
褚长史觑着天子的心情不错,也附和着笑了笑,说道:“周王殿下赤子之心,宋知府唯知忠义,进上之礼只为表敬爱之心,何须与他人相比。”
周王殿下不仅不想争这个宠,更无意大位,只想将王妃与小殿下接回汉中,一家夫妻父子安安乐乐地过日子。
天子沉默了一阵,回头问褚长史:“这是惠儿的意思?他莫非真打算在汉中做起藩王来了?”
新后将立,朝中将有嫡子,周王这个庶长子又何必还京呢。
不光周王,连他们这些属官,甚至满朝大臣都这么以为。若非周王眼见的回不了朝,宋大人何不在京多等两年,而要抛下翰林编修这样清贵又大有前程的官职,千里迢迢奔赴汉中?
褚长史只低下头应道:“殿下不敢妄测圣意,臣更不敢妄言。”
虽然不敢妄言,但在大婚结束后,他立刻代周王上疏,请求圣上准许王妃与皇孙回汉中府与周王团聚。不久奏疏便被递回来,圣上朱笔亲批,许周王妃回汉中服侍,但皇孙年幼,经不起路途颠簸,不许离京。
周王妃既离京,皇孙无人照顾,暂接入钟粹宫中,交贤妃抚养。
一道圣旨发下,顿时惊动了整个朝廷。
如今中宫初立,尚无嫡子,陛下要把周王的嫡长子、当今皇长孙养在宫中,将有什么打算?难不成是有意越过皇子而培养起皇孙来了?
宫中旨意既下,已是派了宫人、乳母来接皇孙入宫。桓王妃带着侧室李氏跪接圣旨,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孩子便被带回了宫里,急得她立刻要上书请旨,留在京城。
李氏按着她的手问道:“娘娘是要抗旨么?皇孙养在皇上与贤妃娘娘身边,比在这没有主人的周王府中如何?”
元娘被她的喝问声惊得心口一跳,下意识答道:“自然是在宫中好,可贤儿从未离开过我……”
李氏缓缓摇头,抱着她劝道:“娘娘,圣命难为。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娘娘何不想想圣上为何要将咱们小殿下留在宫里呢?”
桓王妃神色空茫地倚在她怀里,许久才转过一个念头:“我不能抗旨,便上一道书乞求留在京里吧。我昔日答应过殿下要照顾好贤儿,总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去汉中。”
她拍了拍李氏的手,反而劝她:“你在京陪我太久了,也该回汉中服侍殿下了。王氏至今也无所出,你若有个一男半女,咱们王府才可安心……”
李氏叹道:“我知道娘娘的顾虑,然而我与王氏皆是妾室,所出非正,便有子嗣,又如何及得上王妃所出?何况娘娘若还在京,小殿下又如何进宫?”
皇孙养在一个没有主人在的、孤伶伶的王府里,又或是养在边关,怎么及得上在宫中,能得亲祖母教养长大,甚至有机会被圣上亲自教导?
她愿意留在京中服侍小殿下,替周王府传递消息,请王妃不要再犹豫了。
李氏几乎要跪下请命,桓王妃用力挽着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冷静和坚毅:“不必行大礼,我明白你……我是该奉诏离开京城。”
她重新磨墨提笔,毫笔落下,却改请愿而写了谢恩文书。
这道旨意岂止搅动了周王府一家,不过周王妃是为儿子被召进宫而伤心,别人却是为了没有儿子可进宫而焦心。
二皇子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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