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出去刺杀了。
得,翠苑里关心顾延之的人只剩下自个儿了。
邱劲趴到顾延之乌黑的桌上,食指、中指来回点桌。人在无聊至极的时候嗅觉与听觉多半会异常灵醒。邱劲的鼻闻到一丝香甜的、绝不该属于顾延之房间的气味,一双亮目随着鼻尖,忽的就探见床头柜上的一锭杏黄色草纸——他好奇地走近,看清了面上“陈记”字样的店徽,两只黑手正要摸去……
“别动!”顾延之磨刀归来。
邱劲瞧他神色,似与往常有点区别,嫌责之外生了丝紧张。他便作势将手盖到那锭子糕点上,嘿嘿地朝他笑。
顾延之弯腰将光亮滴水的磨刀石放置回壁柜底下,扭头走了。邱劲急慌慌追上去,却听他道:“去就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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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福寺在城东郊外,荒山野岭之间夹了一颗镏金的黄灿灿的寺顶。城里的香客大都爱去中堂街那里的龙华寺,宏伟华丽,佛像大如金山。除却山脚的居民,很少有人会舍近求远到小小的兴福寺烧香拜佛。
邱劲心想,龙华寺前车水马龙,三百年前三百年后都不缺自己这点细碎白银,佛祖想来也记挂不住他,便素来都爱独自走上大半天去到兴福寺。而兴福寺又的确那般清静可爱,每次他来施香钱,朴素的僧侣们都恳求着为他做足一场法事。
邱劲是一个无比称职的杀手,只要雇主要求,什么样的人他都杀,管他男女老少、身份地位。唯独僧人例外。却不是因为他信佛——他根本就不信神佛——可他永远都记得师父的教诲,记得曾有一名灰袍僧人舍身救过师父的性命。这恩情还不够,师父没了,便由他来,甘心到了底。
诵完晨经的僧侣们从大雄殿中鱼贯而出,路过邱劲时都微笑着一点头。有活泼的小沙弥握了两把香哼哧跑过来,小身板挺直,把香递给邱劲:“今儿是十六,你往常都十五来的,是不是昨夜跟哪家的姑娘赏满月去啦?”
上月十五这花衣男人离开以后,他可是专门为他向菩萨求了姻缘的。
邱劲接过香,弯起食指往小沙弥光溜溜的脑门上敲,大笑:“哥哥我夜夜都有漂亮的女人陪着睡觉,大奶|子一手抓一个!”
小沙弥皱眉,白净脸蛋拧作一团:“我说的不是那种姑娘!”他扭头,哼一声,“你那是‘淫’,我替你求的是‘爱’,你……你这凡夫俗子怎么不懂?”
长长叹一口气,瘦低身影恨铁不成钢地离开。那小人儿身上只笼了一件宽大的僧袍,洗得发白,长到他走路都要踮起脚来。四月的风还有些凉,向下一抖,粗衣便单薄地鼓起。邱劲望着那小小背影出了神。
两人进殿奉香,跪在结草蒲团上合掌闭眼。耳边缭绕起满寺的木鱼响音,笃笃的一声又一声,打平着心头一涛涛起伏波澜。
顾延之第一次在寺庙布了施。邱劲第一次在功德簿上留了愿。
“福报到了,可别忘记感谢我啊。”那人挤眉道。顾延之不置可否。
深山古刹渐渐远到身后。眼望着树木葱郁,他伸手握住一道从叶隙漏出的金光,掌心生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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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刻走到了城东,二人分道扬镳,邱劲照例去鸾凤馆快活,以为顾延之会走过三个菜市、两条酒巷、一匣花街,再拐过九曲羊肠巷与一条长长的破烂石板路,径直回到翠苑里去。
而实际上,顾延之走了回头路,脚步在方才路经的一家糕点铺子外停住。他眼皮难得睁开,确确实实是看到了与他床头那两提蜜糕的包纸上一模一样的店徽。
小篆的,陈记。
他走进,察觉出这是一间有了年岁的老店,木具墙壁皆透着精致的斑驳。店面不大,两层结构,一楼设账房和散装的糕点,二楼倚窗户置了几张玲珑的桌椅,其中一桌上老板正在与客人核对宴席所需的糕点类别及数量,而帘子隔开的另一桌则是几位闺秀小姐在品茶闲聊。
顾延之尝遍了柜上的蜜糕,皆不似那日的味道。他不禁问起堂倌,搜刮尽有生以来听过的所有词句去描述它、形容它。
“淡淡的青白色,像被水冲淡的新芽一样……面上贴了五片嫣红的桃花瓣……软软的,糯糯的……很香,很甜。果子香,花香,都有……”他实在不常说这样多话。
堂倌一拍脑门:“玉露百果糕!时下的桃花掺底!”
小伙一溜烟跑进后厨询问,回来时满抱歉意:“公子稍等,今日最后一提玉露百果糕已经有小姐预订了,厨房还有些余料可以做两锭出来,要不您先坐坐?”
顾延之由着他领到一旁的小几上,小伙殷勤奉上一壶清茶,颇有兴致与他攀谈。
“客官面生,第一次来我们陈记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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