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回首,反插长刀斜往身后,奋力上挑,锋利足可断铁的刀身传来砍斩人骨的震抖,原本抓在颈上的手瞬间鬆开,伴随巨吼,腥红鲜血洒满全身。
眼见机不可失,两腿飞扫,欲将对方踢落马背,却被抓住膝头狠狠一捏,瞬间碎骨剥啄轻响,两人面对,虬髯大汉露出狰狞的笑,「果然是你。」
昔日鬼方主帅身旁有一擅使双锤的猛将,臂力傲人,一人能抵百夫,当年轻忽诱兵不过是群连鬍鬚都未长出的稚弱小儿,不待主令便轻易发动军队迎衅。
本只是想杀鸡骇猴,在击断一小兵双腿后,却发现周旁敌兵纷纷来护,其中一名中年将士红缨冠羽,熟悉的面孔,赫然是敌方大将。两方兵力悬殊,那怕是计,北境引以为傲的玄将在此,又为了保护身后伤者而拖缓了逃速,大好功绩在前,自然不肯放过,发军倾全力追之,未料伏兵阵法精妙,一夜之后,兵马折损无数,亦累主帅受到严厉惩戒。
如今历史重演,将军之子的身份被识出,近身搏击,半掌已断的大汉未落半点下风,横刀欲砍,持刀手腕蓦地剧痛,如被铁爪擒住。
亲眼看着断骨碎裂破肤而出,未被擒住的另一手抽出匕首,往对方双目刺去,大汉啐口,竟直接以臂格挡,匕身前端深陷肌中,有如插入实木,进抽不得,立断弃匕反身擒抱住大汉手臂,双腿悬勾,重踢向敌人头盔脑后。
重击之后,对方犹如铸柱,悍然不动,大汉未显痛苦,反而笑得更加猖狂,「小娘们,只有这样吗。」
说着,拧住手腕的五指更加发劲,他不发一语,咬牙紧攀在对方身后,单手拿住常人最脆弱的喉颈之处,指上用尽最大力气同时,大汉亦捏着他单手,一寸寸将其捏碎。
眼前视野逐渐昏暗,这时数道利箭破空射来,狠快命中目标,他只是牢扣住对方,不让自己成为伙伴顾忌的人盾。
身中数箭后,大汉失去折磨他的兴致,肘弓往后重击背后之人肚腹,在他鬆手后,将人往地上一掼,铁蹄高举便要踏来。
战马长鸣,倏地拱身一跃,大汉发出咆哮,却制不住身下发狂的马儿,而后致命一箭贯脑而过,一代虎将终于落马,轰然砸地。
仰躺于冰原上,感觉到身下地面里,隐隐震动又起。
悠长异族号角响起,应是鬼人随后而至的第二波兵力。
却不知螳蜋捕蝉,黄雀在后,挟弹者,又在其后,而将军所要擒者,实是挟弹顽童尔。
铁靴急踏过结实冰面奔近,青年弯下腰,将他自地上提起,负至背上。
体内力量随着腕间鲜血一滴滴落雪面,在意识逐渐陷入黑暗前,但听青年苦恼念道,「要你当蝉,没让你真被吃掉啊,太爱逞强了。」
时历两月又十日,西北之役,玄军胜。
小国国主在目睹鬼方大败后,撤下墙上所有守备,既不反抗,亦不迎接,任城门大启,随意异国军将出入,擒拿鬼方王室残众。
听说小城地底富含地热,即使在隆冬之际,依然恆暖如春,人民衣着皆轻薄暴露,视坦露为美。
听说城里遍植一种树木,叶色为金,果色为银,花色玛瑙,光华射目,却全株皆有剧毒。
听说城主外貌虽仅是廿岁青年,实则年届花甲,后宫妻妾成百,子女儿孙数目更足以组成一团军伍。
许多的听说,他无缘拜会,在小城养伤的日子,昏睡的时间永远比清醒长了许多,半臂尽废,旧伤再次受创,与看得见的外伤相比,更麻烦的是内腑破裂,以及失血过多导至的衰竭。
一日醒来,他对守在榻旁的大个子道,「我想回去。」
此时大批军队已先收兵回国,只留部分精锐在小城,监视城民照顾伤势较重、不便长途移动的伤兵。
「专心养伤,等好了就放你回去。」青年踏入屋中,低头看他,「你现在这副鬼样,回去让人看了也只是难过,何必,别忘了你那小家伙胆子有多小。」
他闭上眼,没再说话。
恆春之城,昼短夜长,解开腕绳,日日打上一结。冬去,春来,而后夏又至。
一百多个日子过去,结已来至绳末,拎起行囊,拄着柺,一步步走到门外,弥漫整个春季的浓烈花香终于淡去,望着碧蓝如洗的天,青年牵马走来,朝他露出笑容,「走,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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