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双眼凝霜,静若止水的语调里平添一份薄怒。他冷冷地看向窝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老人家,眼眶里盈满的星河乍变做团簇熊火,势要将无力反抗的船家逼上绝路。
要、要老人家断断续续了半天,除了表现出秦旻熟稔的那副瞳孔骤聚的惊骇色,硬是吐不出下文来。
秦旻见势不妙,搁下方才的尴尬,站出来打了个圆场,船家,我们今夜要过河,劳烦你先载我们过去,我身边的这位公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你方才实在是太、
船家听罢,更是大惊失色,他探向悠悠载动的船侧瞄去,脚下这叶扁舟竟也自行了百里,渐往江心驶去。他无可奈何,眼中流露出不舍的情愫,在秦旻诧异地注视下,他竟翻身一跃,跃进看似波澜不惊的水中,翻腾几个来回径直游回岸头。
真是个怪人。秦旻频频摇头咕哝道。他无措地四顾,他不通驭船之术,亦不知公孙宴是否深谙。看着小舟漫无目的地游荡,一顿折腾之后在河心一处飘来浮去,他真担心何年何月才能游到它该去的对岸。
阿旻,你先睡会儿吧,要是到了我再叫醒你。
秦旻正怔忡着,回神一看,公孙宴竟已是拾起船头撑杆撑起舟舆来。
哎、哎。他干干地应和道。
公孙宴背身而立,只有无声冷月转投下的光影婆娑流连在他脊背上,将他俊挺的身影印在船体上,拉得纤长。
秦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玉盘圆轮下的他形影相吊,看他一身锦衣在夜里逐渐黯淡,与染做墨色的河水化作一物。公孙宴身形修韧颀长,他左手握着撑杆费力地在水中滑行,而他闲置的右手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能看不能用。
他偶来偏过脸来,张望倚在船罩上昏昏欲睡的秦旻。静默的脸上没有累赘的表情,只有那混着僭越的波光与星辰,淡淡的、漠然的,有着不属于尘世的一面。
可在秦旻半睁半合的眼中却看不明白公孙宴微微拢起的眉头里是什么在作怪。
那是执念,是只有像公孙宴这样浮沉了三世还执迷不悟的人才会陷进的怪圈。
秦旻在舟旅中委顿,打量着公孙宴的背影和间歇可见的侧颜,他莫名的心安,觉得人飘零一生不就是为图一个心安,于是在这方安定的驱使下,睡衣又被牢牢勾起。再入睡梦中前,他沉沉待眠的脑中起了个念想。
他觉得这样的公孙宴他很熟悉,这样踽踽独行的模样似乎就盘桓在他脑海深处,只待有朝一日被人唤醒。他想到了一个人,或者说是
那个骂他混蛋的白衣。
出尘妙笔刻红妆,洛阳牡丹输国色。
夜纵水波横,青萝山色晦。一人浅眠,一人不寐,尘雾袅袅的深夜中,是谁把短诗送入秦旻的清梦中。
船家在水中划臂游水许久,才终于在浑身无力之前游回了对岸。他也不知游到了哪户同行的船边,敲了敲船体,想讨碗凉水喝。
兄弟,你那儿还有水吗?
他接连问了几声,都不闻船上人作答。船家上了怒火,对着无人应答的船上狠骂了声你大爷的。尾字还未出口,船身就竟自己转了小半舟。
船家渐渐张大了口,眼中满是惊惧,这躺在船上不回应他的,正是秦旻他们方才想搭的头艘小船。船上三十余岁的壮年扯落了衣裤,口角还渗着骇人的鲜血。他正仰在船上,胸前却缺了一块好肉,人心俨然已丢。
妖怪妖怪
船家终是撕心裂肺地大吼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捉了虫,河南没江只有河,最多是长江的支流。地理太差啊tut
☆、〖拾壹〗此处心安是吾乡
阿旻,咱们到了。
拂晓熹微的晨光方至,秦旻就被它青白的光线从无数个糊涂的梦中扯醒过来。他犯懒地枕着掌心,觉得躺在舟山恣意闲晃的滋味妙不可言,他象征性地睁开一道眼缝,带着才清醒不久的睡意与含混,天马行空地问道:慎瑕,你瞧天为被地为席,若能成为这天地间的一缕春风,或是一抹山红色,也是份自得其乐的生活。
秦旻双眼还朦朦胧胧,他仿佛看见了公孙宴在渐而清晰明亮的白光中微微一怔,良久才背过身来,笑着同他道:
你这身懒病还真是死性不改。
声音如泉水打过两岸滑石,涉过一路新绿,叮咚圆润的音色下还夹杂着岸上苍郁新生的气息。
秦旻一个激灵,眼睛倏地睁大。
烟霏云敛,春日里清晨下的山水慵倦地裹上层露水迷雾的颜色。公孙宴抱拳伫立其中,锦衣在多重笔墨淡化下,似也柔和得如一抹冬雪色。秦旻瞪大了眼却也只是雾里看花般打量不清公孙宴的确切模样,那人大概是在笑吧,毕竟他这么爱笑。
从正式交识至今,也不过是一天的时长,秦旻看着他岿然不动的身影,不由自主道:慎瑕,你很像我一个不太熟的故人。
哦?是谁?公孙宴语调提了提,饶有兴趣。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叫什么名字。秦旻轻笑,当着公孙宴再提起那人时,似乎也冲淡了心惊胆战下不明不寐的感触,他露出一口白牙,但我叫他白衣,因为他总是穿着白衣服。
也不知公孙宴听了心中作何感想,他逗留在重帘迷障中又是良久。船已行至水穷处,身旁压过的蒹葭还未开花,扬起漫天芦絮,与他擦身而过。
蓝田澄江相映,公孙宴不握折扇反握棹竿,随着舟行渐渐偏离了江面上笼起的水汽烟雾,如画中仙人挑开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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