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顾不得已借用了医院的电话打给学校请假,隔着电波他也能想象出那边魏先生的神情必然是极为不快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出了要再休息两天的话,对方冷淡地答应,之后挂断。李顾因着这茬难免心事重重,纪寒星问他怎么了,李顾摇头没说。可纪寒星是很敏锐的:“刚刚请假不顺利?”“没有,”李顾说:“老师很痛快就准假了,你别担心。”
李顾要挂水休息,纪寒星也没去上学,一直在医院陪着他挂完水。回去的时候纪寒星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当时出租还不发达,小城市里这样的代步工具更为常见,唯一缺点就是冬天漏风也厉害,两人只能缩在一起。纪寒星伸手摸摸他刚刚拔掉针管的手,李顾立马开口:“没事的,不疼。”纪寒星只盯着他瞧,也没说话。
回去了又发现新的惊吓----涂玉明站在院子里跟一只鸡对峙,满地鸡毛昭示着他俩刚刚已经战斗过一轮。
纪寒星临走前是让涂玉明去买一只鸡回来炖汤,万万没想到这傻小子拎回来一只活的。
李顾刚刚挂完水,正是身体和灵魂都很虚弱的时候,他想去捉鸡被纪寒星阻止。李顾不放心:“你们俩真能搞定?”纪寒星表情严肃而郑重:“我不是小孩子了,杀只鸡而已。”
于是李顾回了卧房。他听着院子里的动静躺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躺不住坐起来,扒拉着窗户偷偷往外看。
两个小孩在院子里上演杀鸡大战,小子能跑,鸡被吓得也很能跑。涂玉明把鸡带回来的时候大概已经惊了它,让这位鸡大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挣扎得格外厉害。涂玉明这小子,李顾原本指望他对这些活儿会更熟练一些,结果鸡一凶起来他是最先怂的,最后还是纪寒星抓住了。
纪寒星把鸡脖子塞给涂玉明叫他捏紧,自己去拿了刀来。涂玉明真没自己下过手,从前最多就是看看大人杀鸡,此刻捏着鸡脖子止不住有些颤抖,唯纪寒星面色如常,低声说了一句“抓紧”,然后干脆利落地一刀下去,鸡都没有来得及发出绝望的尖叫,就已经殒命刀下。
小朋友白净的脸上溅到一点血,可他毫不在意,鸡的血放完丢进盆里,他拎了一壶开水出来,淋上去准备给鸡拔毛。
李顾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微妙,杀鸡他见得多了,他像纪寒星这么大的时候也帮忙宰过。可眼下星星毫无芥蒂去做这件事让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倒宁愿纪寒星像涂玉明那样怂一点也好,哪怕不成器一点也好,只要当个柔软而高兴的小孩子,这就够了。大概是在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他在成长的时候,纪寒星也在悄悄拔节。
晚上他喝到了纪寒星炖的鸡汤,李顾喝着碗里的,总想起纪寒星被溅了一脸血的样子。不过为了不让小朋友失望,他勉力喝了几大碗下去,做出夸张地享受美食的样子来:“太好喝了,今天喝了你俩弄来的这一锅,我感觉明天就能完全好了。”涂玉明傻兮兮跟着乐呵,纪寒星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把碗接过来:“晚上别喝太多汤了,不然不好睡。”
到了睡觉时候李顾怕这病症传染,纪寒星在他开口之前轻飘飘一个眼神扫过来,李顾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他从善如流地躺下,纪寒星难得粘人,伸手牢牢把他圈住。
李顾就这么囫囵一觉睡到了天亮。
冬天更冷了一点,路边的叶子也都掉得差不多,到处看起来零落而萧瑟。
李顾的病稍稍好一些之后,等着他的就是更紧急地各处查漏补缺。让他觉得麻烦的是,高中课程跟初中不同,有时候漏了一个知识点就好像是渔网断了根线,乍一看觉得没什么,其实漏洞大了,有很多东西都捞不住了。他自省一番,发掘最近心思确实没有都放在学习上,即使在测试前学得昏天暗地,考完之后他感觉依旧不是很好,不像以往总是成竹在胸,这次有几题他确实拿不准了。
成绩出来,李顾破天荒掉出了年级前十。他对着排名愣神,自己知道这件事不太好交待了。
那天他破天慌地没有着急回去,而是自己在教室角落里坐了好一会儿。这种沮丧和以前遇到挫折的时候是不同的,他不能像从前理直气壮去反抗命运,在集英而言,他始终记得自己欠了别人,他是被“买来的”,没有做不好的权力。
李顾一时钻了牛角尖,他甚至对自己做出了惩罚性的举动,打算背完这次的错题再回去。可掀开书本又让他感到害怕,那些题目仿佛是来索命的。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以往面对问题的胆气,大概是因为在这件事面前他确实底气不足,可他对自己的这种心态也毫无办法。
魏先生走过来:“还没回去呢。”
李顾低头:“对不起,我这次……真的没有学好,也没发挥好。”
魏先生对他笑了笑:“都过去了,人要知耻而后勇。你说对不对?”
李顾点头。
魏先生慢条斯理道:“是这样,学校也研究了一下问题在哪儿,给你批了一个免费的宿舍位出来。从明天开始就不要回去了,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上面。你们这个年纪不读书怎么行,现在不奋斗以后想奋斗都没机会,谁还会给你这样的好条件读书呢?”
李顾听懂他的意思之后很是为难:“老师,我,我不能住校,我家里得有人照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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