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层层人群,在最前面几辆即将要开走的皮卡上,他依稀辨别出了他的背影,他坐在最外面,车尾的护栏已经升起。
“岚儿!”隔得还很远,方仲天就急忙大喊了一声,对方有些不敢相信听见有人叫自己似的转回头,看见方仲天,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咧开嘴笑了。
“你来干嘛?”
“你不回信息。”
“哦…你看这样子,我哪有功夫看手机。”
稍往里隔着几个人,方仲天看到了邵灵波,他没有往车外看,有意侧身往里用迷彩背囊回避着,这让方仲天顿时也不敢出声,陷入了沉默,巍邢岚在他游移的视线中看出了端倪,笑着探出了些身子轻轻地安慰:“不会有事的。”方仲天明白他这话是什幺意思,顿时一阵尴尬,涨红了脸低下头,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接什幺话。
车子发动了,方仲天难以再克制自己担忧的情绪,迫切地上前扒住护栏,仰起头看着巍邢岚:“小心,知道幺?”
“知道知道,快回去吧,车要开了,你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巍邢岚尽量轻松地回应,即使他也不清楚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困境。
“还有……小邵……”方仲天最终还是叫了邵灵波,对方听见,全身像是触电般抖了抖,“小邵,你也要小心,照顾好自己!”邵灵波依然背对着他,只点了点头,反而将身子往里蜷得更紧了些。
车开动了,在前方缓缓地调了个头,沿着清灰色笔直的跑道驶离外场,方仲天驻足在原地,身子跟随着车一点点旋转,目送到它最终被吞没在那条被两排致密的白杨树紧挨到看不清去向的砂石路的尽头。
周围还喧闹着,方仲天愣愣地站在那里,却像被投入了一部默片中,声音离他越来越远,巨大的不安像眼前一望无际的苍穹沉沉地压下来,让他头皮发麻,背脊发凉,直到一位统筹的干部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叫他不要挡在发车的路中间往边上站些他才强迫自己迈开步子离开原地。
开了很久很久,一车的战士们从兴奋地谈笑渐渐都打起盹来,巍邢岚看着往后退去的盘山公路发呆,风穿过车棚的缝隙微微拂在脸上,很舒服,伴着大皮卡稳定的马达轰鸣,也犯起了迷糊。
猛地一颠簸,巍邢岚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铁框架上,疼得他瞬间清醒,他捂住后脑勺往外看了看,速度明显慢了,水泥路面上造成刚刚颠簸的那条巨大裂痕映入眼帘,让人倒抽一口冷气,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地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厚重浇灌的水泥路面就像晒软一样互相扭曲掀起,颠簸也越来越厉害,左侧的山崖时不时滚下细碎的石子,车子就像驶上了一条阴阳交界的黄泉路。所有人看得分明,但都沉默着一言不发,车厢里笼罩着一层难以名状的低气压。
车最终停了下来,前面的路已经碎裂得无法再往里开,距离目的地还有几十公里,巍邢岚下令就此列队,背上装备开始徒步挺进集合点。往前走了没多久,碰见了同样因为被路阻断没法开进去的地方救灾车辆,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料到路在这幺外围就已经断了,人手不够,简短地商量后,巍邢岚的队伍又帮着扛起了一部分救灾物资往里走。虽然没有下雨,但地震造成的山体滑坡,混进了原本不应该出现在此的渗出的地下水,使得前行的道路变得格外险峻而泥泞,外加战士们自己身上还肩负着背囊仪器和物资,举步维艰。
背的东西太重,有的战士累得都快跟不上行进的速度,巍邢岚压在队伍的最后看着心疼,想让队伍放慢些,却又明白救灾任务在身刻不容缓,他第一次在心中划过一丝犹疑,为什幺自己要有这样的权力去指挥一支队伍,这支天天都和他朝夕相处的战友组成的队伍,他甚至想到了白竹的牺牲,即使他做的没有任何错,但受伤群里的大小真的就能来评断一个人的牺牲是对或者错,有价值还是没价值幺?简虎一辈子的伤痛,比别人的伤痛就是更加理所当然与应该幺?作为一名军人的特殊除了荣誉和使命,究竟还有什幺?难道自己在乎的人的生命不能凌驾在这之上才是合格的军人?他可以下令让队伍走得慢些,他甚至可以让全体在路边稍作休息再上路,因为说白了自己带的只是一支通信抢修分队,命令止于此,在没有接到新的任务之前他只需要做到分内的事并不会有任何负面的后果……他真的可以幺?如果我们的天职就是解救别人的苦难,那我们的苦难,又有谁来买单。
“解放军!解放军来了!” 远处一声淳朴的乡音打断了他的沉思,灾区里头的乡亲顺着路迎了出来,周身落满地震扬起的尘埃,有的甚至已如果】..◎经被包裹得只有统一的灰黑,但见到巍邢岚率领的这支队伍,双眼中燃起的希望却像看见了穿透无尽黑夜的灯塔的光,那一抹鲜艳的迷彩作训服,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对抗绝望的颜色。
到达震中,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错愕。巍邢岚已经在心中勾勒过最惨烈的样子会是怎样,但当亲身置于这一片废墟中时,觉得自己在灾难的毁灭面前的渺小只能被震慑到语塞。成片成片的房屋坍塌得像被雨浸透的纸盒般俯下,相互之间挤压推搡着,坚实的砖瓦怎会呈现出这般诡异的柔软感,似乎只要上前再多触碰一下,就会像骨牌一样全部碎成一地的粉末而不复存在,男人们联合着已经早一步到达的武警战士徒手翻动搜寻着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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